松木剑乍现灵异之处,如果换了一个场面,这“木剑斩妖”的戏码起码能让宋军士气大振。
大宋不是没有修行之人,不论是如公孙胜那样学过正宗地煞幻术的道门嫡传,还是旁门左道的三山九侯术、金刚禅邪法,都有些传人。但是整个大宋如这般的修士总数太少,大部分都在山中闭门清修、一心求证上乘功果,只有那辈下手处就入了旁门之辈,才会按捺不住山中岑寂,下到红尘中来搅扰。
这种施法者珍稀如熊猫、飘渺如神龙的状态下,军中士卒对于术法的好奇与敬畏,也与那些低魔时空中满脑子神神鬼鬼的愚夫愚妇差不太多了。而这种情绪,实质上在两军对战之时格外地有害些。
不止一次的记载中,若是两军对阵皆有道术之士在侧,很快地战场就变成了修行之士比斗术法,而两军将士只顾着眉开眼笑观赏那地煞幻术对三山九侯术的视觉盛宴,连战意都给消散干净。
但是比起宋军,这些身披重甲的矮人士兵显然对于超自然力量见怪不怪,甚至他们本身就有着一定的法术能力。这样的兵马,不要说和宋军比较,就是在道海宗源内部,也是道兵部队中十里挑一的标准精锐——
在悍勇不畏死这条上,说不定还犹有过之,无不及也!
为首的矮人士兵拼死压制住了身下的松木剑,其他的矮人士兵只是发出了一阵怪吼。
不是全凭声带振动,而是借由喉部和胸腔共振后,如铁板铜琵琶的关西大汉般的高亢吼声。
吼声中,车马队列中的马贩子们首当其冲,两个拔出腰刀来的马贩子对着这些重甲蛮兵首先落胆,身形稍稍一顿,胯间就有点湿乎乎的。
但是战场之上,哪有让你吓到尿裤子的机会?只见几柄重斧划出残忍的轨迹,转瞬之间地上就多了几块四分五裂的尸骸!
马贩子们在这些如狼似虎的重甲蛮兵面前就像是待宰的羔羊,那么胜捷军与环庆军的精锐面对这些铁疙瘩一样的重甲蛮兵也是同样吃力——
宋军对辽国与西夏,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弓弩,这还要亏了神宗、哲宗年间对军器制造加大了投入,要换了仁宗年间,军器粗劣到能被西夏军马压着打。胜捷军是童贯亲军,环庆军自从刘延庆投靠上来之后,童贯也是别有一份青眼,用的军械都是格外用心,不说平常弓弩,连神臂弓都安排了不少。
这种特制的弩机,号称能在百步外贯穿札甲,就算是青唐羌冷锻的瘊子甲也能从甲叶中钻个小洞出来。这个时候,胜捷军与环庆军的射士就端起一张张神臂弓,上弦、装箭,朝着那些身披重甲的蛮兵射去!
箭镞破空之声连贯响起,一支支上满了弦的弩箭贯空而去,转眼间就撞在重甲矮人们的甲胄上。然而铁矢撞在那些矮人的板甲上,却是连个凹痕都不留,只是爆出点点火星!
如果有星界冒险者在场的话,就能注意到,矮人们身上那些色泽微微沉黯的精铁板甲,事实上却不是铁甲,而是地底精金锻造的高档货,甲胄强度与硬度都远远在钢铁之上!不要说是普通弓矢,被宋人视为军国重器的神臂弓,在这种高强度的甲胄面前也是罕能发挥作用。
间或有几支弩箭射中了矮人板甲的关节缝隙处,却见那箭头被甲片刮擦得脱去了一层铁屑,最终也是未能射进板甲中。
文明与文明相遇的时候,让学者引以为傲的高妙哲思也好,让文士击节称赏的华美词章也罢,或者被誉为最伟大社会制度的考试选拔文官的科举取士,都是要先置之不论的细枝末节。而生产力的高低,以及随之而来的武器制造水平,才是两者在黑森林中相逢后,判断彼此生死的最好坐标。
大宋在这个时空,是当之无愧的人类文明之花,虽然它从诞生之初起,就和各种各样开国君主有意识创造出的绝症相始终。但是汉家儿女的勤劳与智慧,还是让东亚大地享受着这个黑暗时代最后的文明火光。
但是当它遇见了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入侵者的时候,哪怕是制度全然落后的野蛮矮人,但器物制造上的差距,已经决定了双方的命运!
精金打造的沉重战斧连挥,不论是磁州所造的沉重马剑,还是费了无数功夫上漆上胶的强韧马槊,都是一碰即断。不管是轻薄的皮甲,还是沉重的步人甲,在这样的攻势面前也只有连着披甲人一起被拦腰斩断的命运。
胜捷军和环庆军不能说不善战,王禀和韩遵这个时候也不顾自己身为一军主将的身份,早就已经跨在马背上,握着铁胎弓不断地朝这些披着重甲的蛮兵面甲空隙处不断射出箭矢。
毕竟是打老了仗的老军头,王禀和韩遵都看出来了,这些身披重甲、挥舞重斧的披甲蛮兵身上甲胄坚固,仿佛刀枪不入,手中战斧犀利,不论什么兵刃,碰着就断。
但是这些粗矮蛮兵有个致命的弱点——他们身形太矮,只有常人的一半出头。个头矮,披重甲,还是步战武卒,这几样加到一起,就是机动性大大不如骑军!
王禀一面张弓,一面喝呼:“胜捷军、环庆军,全部都上马,不用箭阵,在马上张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