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包裹的年轻马贩,正是燕青。
从包裹里散出的淡淡香气,他自然也闻着了,那不是富贵逼人的百和香,也不是一味孤清的雪兰香,那香气虽然淡到了极处,却是拢聚身周、丝毫不散。
那是专用来供养仙真的降真香之味。
多日前,在五台山下遇见那竹冠道者时节,那番话不由得在燕青心头闪过:
“卢员外,莫道这两件法器像是小孩玩意,却能禳解你来日一场大难。这松木剑,你放在待客花厅里,早晚用降真香供养……到了你那魔星造访时候,这法器自有妙处……这青石与松木剑,关系你们两个将来运数,小乙你千万要仔细照看……”
“小乙,此番朝廷伐辽,雄州必然多事。当日那位竹冠先生与我两件法物护身,我将那镇宅青石留下,你便携了这松木剑去。待这里诸事了结,俺自然也要为朝廷报效出力,你我主仆在雄州重聚便了。你也莫道这松木剑乃是竹冠先生与我的护身之宝,我身边只你这一个知心的人,若有什么闪失,我便失了半条命一般。”
心神转动间,血腥味已经扑鼻而来,一个浑身都糊满血沫碎肉的矮个蛮兵已经怪叫着向他冲了上来,那面甲中露出的一双眼睛,闪着血光,似是疯狂已极!
然而一斧尚未劈到,燕青身形转动间已经避开锋芒,只是身子偏转间,背上包裹却是被斧刃带住,登时破开!
包裹中是一方长木匣,致密坚硬的楠木匣子也经不起这一斧之威,木茬爆裂,转眼就成了两段。匣中的物事也随之掉落出来,却是一支长不过二尺的松木剑,那剑身被人粗粗打磨过一遍,犹带着松木纹理,看上去就和寻常儿童玩耍的木剑无甚区别,甚至更粗劣了几分。
然而这柄松木剑上却蟠着一道古奥符篆,朱芒微动间,那松木剑便直刺入冻土之中,剑上符篆散出一片毫光,其色正朱,让四周众人莫名感到一丝暖意。
松木剑刺入冻土的瞬间,正北方向似有人发出一声轻噫,随后便是细不可查的几句感慨:“燕小乙怎么离了大名府,跑到雄州来了?还带着魏某当初点化的松木剑?也罢,便送一场造化给你,又有何不可?”
寥寥数语间,但见北天一点微光闪动,转瞬间已到了白沟河畔,却是一粒不比针尖大多少的火星猛然朝着那柄松木剑投来。
火星落在剑柄之上,顿时剑身符篆如火浇油,朱芒大作,那原本微觉黯淡的剑身毫光,转眼就燃成了一片耀目光焰。似乎连那柄松木剑也在光焰中熊熊燃烧起来,化作一支二尺余长的火炬。
腾腾赤光中,一众马贩子还不觉得怎样,那浑身披甲的陷阵蛮兵却是猛地怪叫出声,猛地倒在地上!
只见那精铁面甲中腾起一缕焦烟,带着一股子皮肉焦糊的味道,却是那蛮兵的两只眼珠就这么被光焰灼伤,把眉骨眼窝都烧成了一片焦黑,那双眼珠不用说更是保不住了。
从匣破剑出到剑光大作,不过是呼吸间事,这迅雷不及掩耳的数息间,原本如砍瓜切菜般冲入马队的蛮兵几乎同时将步子一停!
但很快地,这些粗矮却强壮得夸张的重甲陷阵兵就发出了一阵阵咆哮。别看这些矮汉不过四尺来长短,就算武大郎面对他们都要略略生出些宽慰感,然而在厮杀上却是悍勇无比!
转眼间,就见着那个瞎了眼的重甲陷阵兵怪叫一声,也不顾剑上光焰一点点侵入甲胄,灼烧肌肤,就这么直挺挺地合身冲将上来,那矮壮身躯连着身上沉重甲胄,就朝那柄松木剑一扑!
松木性脆,何况是削成薄薄一柄木剑的松木?这么一个粗矮壮汉连着身上沉重甲胄,起码也是三百来斤的分量,那木剑哪里能经得起这般摧折?
燕青眼见不好,正要上前抢下松木剑,却见着那矮汉双眼焦黑,已经是瞎得不能再瞎,却在周身窜起一股莫名气息,从甲胄到骨节,都喀拉拉地作响!转眼间,那瞎眼矮汉连同身上甲胄都是见风即涨,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八尺高的粗蛮大汉,猛地把松木剑扑倒在身下。
这犹然不算完,从这重甲蛮兵身上,从那件沉重甲胄的关节等缝隙间,一道道黑气弥散而出,拢成一团朔风都吹不散的沉重黑烟,死死罩在蛮兵身上,更似让松木剑上符篆光焰,不得透出一星半点!
虽然被黑气笼罩,旁人难以见着其中虚实,但是如同羊肉在炭火上滋滋冒油的声音,连着皮肉焦糊的味道,还是一点一点传出,让人们清楚知道,那重甲蛮兵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死前折磨!
从王禀、韩遵到胜捷军、环庆军的士卒,从燕青到几个马帮凑起来的马贩子,心里都忍不住要思量一下: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军马?竟有这般多不畏死的猛士!
——便在场上突然现出那柄光焰灿然的松木剑之时,不同于宋音、契丹语、女真话的语言,也正在这支突袭而来的重甲蛮兵队伍里响起:
“一切为了灰色盾牌的流放之王!”
随着这吼声,来自地下的狂暴士兵们,开始用他们最大的战斗意识向着那些人类冲锋。
这是一个聚居于地层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