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木喜德郎男爵看着面前这位陛下沉下去的脸色,想起之前被活活吓得辞职病亡的首相田中义一,知道只能用最谦卑谨慎的态度当好自己传话人的角色。
一低头,一木喜德郎男爵早已打好腹稿的报告以最快的语速流泻而出:“陛下,高野山大僧正阁下上奏,请求陛下恩准高野山上下在宫城外苑修十八日药师琉璃光护摩法,以祈求陛下皇图永祚,帝国繁荣昌盛”
宫城外苑就是皇居与东京市区的交接处,这里在江户时代被修建成了一株株古松与白色沙石地组成的枯山水,疏朗的空间、一踩就出声音的白沙地,都曾经是幕府用来防范忍者的特殊手段。
但同样的,那些间距极大的矮松所组成的枯山水,也根本起不到一点遮蔽的作用,东京人只要站在御苑之外,就可以看见大群的僧人到底在做什么。
这是一个信号,对明治时代废佛令的一个强硬反弹,也是对天皇家族的警告。
起码此刻的裕仁就是这样认为的。
毫不意外地,一木喜德郎男爵听见了那个年轻皇帝用力拧着高尔夫球杆的声音。
但最后,裕仁还是放下了球杆,点了点头:“一千多年以来,高野山便是帝国最忠诚的守护者,对于他们的忠诚之心,朕极欣慰,特许高野山僧人入宫城觐见。”
看到裕仁总算压抑住了他的怒气,一木喜德郎男爵总算放下些心。
作为宫内派的一员,常年有机会面承清光的一木喜德郎男爵,对这位一贯情绪外露的昭和天皇那些心理活动还算是能够把握得住的。既然裕仁没有第一时间暴走,拿自己的亲信们当出气筒,那么在这种相对理智的情形下,还是要汇报一些能让天皇感到宽心的事情。
“军令部军务局局长永田铁山,有事求见陛下。”
一听到永田铁山的名字,这位非常好懂的天皇立刻就露出了笑容:“朕的卫青来了?很好,让他在觐见室等待片刻,朕要亲自接见他!”
如此直白的态度,让一木喜德郎男爵不由得再一次在心中暗自叹息。虽然拥有这个国家最至高无上的权力,但是很明显的,这位天皇陛下并不懂得怎样才是一位帝王统驭臣下的手段。他的好恶太明显,情绪也太外露,不管是宫内派大臣还是那些经常可以觐见、甚至有权帷幄上奏的军方领袖们,都可以把天皇的性格把握个七八成。
而不管是哪一种人,都是从险恶的政治斗争中爬到这个位置上来的,有足够的阅历与手腕,可以把天皇耍弄得团团转。尽管他们未必有织田信长那样的胆量,可是学一学丰臣秀吉还是没有问题的。别的不论,这些年来,陆军不断地出现着参谋独走的事件,而军方只要说一句“战争已经开始,为了帝国的尊严与皇国将士的生命考虑,希望能够对他们采取支持的立场。”
而这个时候的裕仁,只会兴奋地搓着手,等待前方的捷报。这位天皇压根就想不起来,哪怕是正常的封建王朝中,帝王也要对这样自行其是的将领严加惩处,免得军方脱离了自己的掌握。而能让一般水平线上的皇帝怒掀大狱的军队独走事件,到了裕仁这里,只要他的叔祖闲院宫亲王和陆军大臣说上几句好话,裕仁自己就能变身成最狂热的军国主义者!
虽然是传承千年的古老皇室,但是天皇家族也当了太久的摆设与花瓶,以至于天皇家根本没有什么合理有效的皇族继承人教育方式。这位理政毛躁、处事情绪化的天皇,或许更适合在永田铁山的一夕会里当个只会喊“七生报国”口号的陆军马鹿,而不是反过来去领导那个本来就满是马鹿的军部
何况天皇陛下的启蒙老师,还是那个以自杀冲锋闻名的陆军马粪楷模乃木希典!
如此腹诽着,一木喜德郎男爵还是认命地去安排一切。
当裕仁从觐见室离开的时候,一木喜德郎男爵都可以看见他们的天皇陛下那几乎要小跑起来的步伐,还有偶尔从天皇嘴里冒出的半句话:“只要等待,等待他们自己跳出来,手握大义名分的朕,便能扫荡一切!”
一木喜德郎男爵沉默地望着裕仁的背影,怀疑地想道:“陛下又被永田铁山灌了什么致幻药了?”
不仅仅是东京,在本州、在四国、在九州和北海道,每个府县的知事们都面对着当地真言宗寺院提交的各种护摩火供的祭典举办申请。
而出于各式各样的理由,这些护摩火供祭典,无一例外地被允许通过,而它们的时间却被统一定在了九月十八日。
而和歌山县那座真言宗的御本山,更是以最大的热情投入到了即将到来的护摩火供大会中。
那些已经取得了僧都资格的住持僧,就带着自己麾下的僧众,忙碌地制备着大会上用来燃烧的护摩木。
高野山各寺的住持,更是忙着到处联络林场,采办木材,时不时就能听见这样的对话:
“不对,本寺负责准备的是削成长方形的干松木。饱含树汁的乳桑木这是南面圣观音院订购的,你走错地方了。”
“我们订购的是切成小段的杉树根,这种苹果木应该送到西面阿弥托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