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知道当时那人就立于树上,你为何出刀是还那么慢?”
军营主帐中,一位红色甲胄的短须中年将军坐在首座之上,虽没有抬头,看似心不在焉的神情,却拥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不过最值得一提的是他手中持着的那柄佩刀,细长且挺直,没有华丽的装饰,仅仅是一个纯黑色的刀鞘就遮掩住了它的锋芒,而那片黑色之后是什么呢?没人知道。
红甲将军问着一个跪在自己面前的紫衣白面少年,少年面色沉静如水,没有表情,这是他认为对这位红甲将军最尊敬的样子。
少年说:“因为当时天皇陛下也在场,末将出手,定会使天皇陛下受伤。”
“哦?天皇陛下?你确定你没有看错?”红甲将军不紧不慢地问道。
“天皇陛下的遁术实在低劣,当时他距末将不足五步,是绝不会看错的。”少年如是说。
“那你应该把陛下带回来嘛。”红甲将军抬起头,用左手掸掸右手刀上的尘土,依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末将若是强行带回天皇陛下,立于树顶的那人必会出手阻止,到时候刀枪相见,也有可能使天皇陛下受到伤害。”
听闻此言,红甲将军先是一愣,旋即拍手称道:“好你个森长康!不愧是忠心耿耿的哨将军!好了,你退下吧,如果有新的情况再来禀报!”
“末将告退!”森长康深鞠一躬,便走出了军帐。
红甲将军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喃喃道:“好你个森长康,你到底是对谁更加忠心呢?”
走出军营刚走出了不足百米远,森长康便顿住了脚步,低声却又严厉地说:“我不是说过不让你来吗?”
“哨将军?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一个柔弱的声音从森长康身侧传来,黑夜中走出一个衣着古朴和服的少女,莲步轻挪,身姿曼妙,绝对是一位绝世佳人。但若是细看少女的脸庞,不难看出,她就是白天时与森长康一起追捕巫越的另一个骑马者。
“忠孝仁义,礼智信勇。”森长康说道。
“别跟我说这些,我不懂!”少女冲森长康声嘶力竭地怒吼道,几乎都要吼出眼泪。
森长康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对少女的哭喊无动于衷,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才说:“你是妇人,当然不会懂。”
“对,我不懂。”少女这句话说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冷淡,所有情绪凝在空中,消失于夜色。
少女转身向夜色更浓的地方走去,然而她的方向是与森长康相反的。
森长康突然脸色一变,强忍着装出的平静瞬间崩塌,他急忙赶上去,从少女的背后拥抱住了她。
“不要,熙子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森长康语气柔软下来,而熙子也是唯一能够让他温柔的女孩。
“你不该是这样的,这一定不是你。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吗?别人口中的哨将军!你以为这是对你的认可吗?他们这是在嘲笑你,你只是一个整日看着沧海无所事事的一个哨兵而已!”熙子没有挣扎,毕竟这个怀抱曾是她认为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织田将军是另有安排而已。”森长康解释道。
“不要提起这个名字!我恨他!”森长康能够清晰地听见熙子磨动牙齿的声音,他知道熙子对那位织田将军恨之入骨,但一面是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知心伴侣,另一面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织田三郎,这令他真的很难取舍。
森长康知趣地闭上了嘴,这种情形他已经应对了多次,自从他由整个瀛之国最有前途的年轻将领摇身变成一个远离帝都的海防哨兵,熙子与织田三郎之间的矛盾就急剧加深,虽然两个人从未见过面,但这种无形的压力全部都施加在了森长康一个人身上。
夜色渐渐深了,哭声也渐渐浅了。一枚唇吻在了熙子的额头上,也就彻底地将那呜咽声止住,这个方法森长康屡试不爽,然而他并不知道,凡事总会有个变数,世界上的苦痛根本就没有唯一的解法。
雄鸡的声音有一种托起光明的力量,阳光再一次降临人间,崭新的一天似乎洗净了之前的所有遗憾。
一个少年倚着树,慵懒地打着哈欠,习惯了高枕软卧的关谷,在这森林中依然能够睡得很香,全都要归功于他那强大的适应能力,他一直坚信这种能力迟早会用得上。
“徒弟你醒了啊?”米粒瞪大了双眼,与关谷正好面对面,早已恭候多时。
“岂有此理!你怎么可以窥视朕就寝呢……”关谷勃然大怒。
“得,这徒弟不听话,大少,把那根破棍扔给他咱俩走人!”米粒故意一字一顿地说着,目的就是把每个字都安安稳稳地送入关谷的耳朵。
“哟?不教了啊?那行,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咱过咱的独木桥……”
巫越的“桥”字半音未落,关谷迅速地飞身到巫越身边,用手臂紧紧箍住巫越的大腿,故作可怜道:“大少君,求求你可怜可怜我,我从小体质就弱,现在又被人追杀,不学会一点保命的本领真的会死于非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