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那人说,值不值,看的是货。这马确实长得好,但看得出来,没拉过车,他买去还要现教,所以要父亲少一点。通过讨价还价的反复搓商,最后以430块钱达成买卖协议。可那人说他没有这么多钱,看能不能用大米抵?那年头,粮食还是宝贝,想吃一顿大米饭,都要等到过年过节或生病才能尝到。父亲想了想,最后还是同意了。并与那人一起回他的家,收了钱,挑了一百多斤大米回家。
父亲临走时,嘱咐那买马的人说,在教它拉车时,不要打它,这马很还债(通人性,讨人爱),好好地对待它,它会让主人一本万利的。可是,当父亲要离开大黑马的时候,它两只前蹄交换着刨着地下,不停地摇着头长长地发出嘶鸣之声音,眼睛里还隐隐约约闪着泪光。父亲深知,长期的相处,大黑马也是恋主的。它似乎知道离开了旧主人,它的命运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悲剧似的。父亲咽了咽口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调头看它。
父亲回到家后,天已黑尽。累得满身湿透的他,连忙告诉母亲和祖母,这大黑马卖得个好价钱。但交待不要讲出去。除了用来给祖母看病外,剩下的也不多。如果讲出去,这村里人晓得就会来借,借了后长期拖着不还那就恼火了。因为那时大家都穷,哪家卖个牲口,都怕别人借了还不了,所以都捂得紧紧的。好换来的大米里泥沙多,有人晓得来借钱,父亲就会抓着这米说,这马名上卖了,实际上是换成了米。家里人口多,粮食不够吃,没办法。别人想借钱的事也就这样搪塞过去了。当然,祖母的眼睛也因为出卖大黑马得到了救治,恢复了正常。这让父亲在与大黑马难舍难闻分的纠结中有了很大安慰。
父亲用大黑马卖的钱医好祖母眼病后,所乘下的钱买了匹小骒马,又把那瘦牛卖了,换成了一头有长分的小水牛。可是,这小骒马后来跌伤了脚,家里喂的猪也生“痧痧”病死了。那水牛生病,好几天才找兽医医好。父亲说,这家运不顺,怕是大黑马卖出去遭罪的报应。于是专门就到离张家坪寨不远的那个叫石板寨村子去打听。
这一打听,果然,那马因拉车受惊被车撞死了,而且撞死后,那家人还把大黑马的皮剥去卖了,马肉和肠肝肚肺也卖给熬汤锅的小贩去熬汤锅卖了。父亲知道后,为此耿耿于怀,他很后悔,很愧疚,很长时间都愁眉苦脸的。父亲说,要是那家人有良心,把大黑马拿埋了的话,那真想去为它烧柱高香,撒些它爱吃的苞谷子,祭祭那匹大黑马。
有一天晚上,半夜三更的,我听到父亲梦冲冲地大喊一声:“大黑马回来了!快开常门,小平!”这时候,我正好被楼上猫逮老鼠的叮叮咚咚之声惊醒。我侧耳听了听常门边,除了楼上的声音外,常门外并没有什么声响呀?我于是想,父亲又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