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见松鸣鹤出来,怕他立即招呼虞子蓠离开,心想要先进去问问婉妃是否再见虞子蓠,因此向松鸣鹤说道:“先生且稍坐一坐,奴才进去略收拾一下再让人送先生出宫。”松鸣鹤知她有事要请示婉妃,便点头先坐了下来。虞子蓠刚才看见玲珑满面愁容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安,这会问老师道:“先生……”她话还没问完,松鸣鹤已示意她不要问。虞子蓠见先生神色郁郁,虽然想问,但也只得暂把问题放在心里。
玲珑进去看时,婉妃正伏在古琴上,仍是咳嗽不止。玲珑上前恭敬问道:“主子,公主还在外头,要不要请她进来?”婉妃稍稍直起身来,看着那琴,良久,缓缓摇了摇头。玲珑又道:“公主难得进宫一次,主子不见见吗?”婉妃长舒一口气,说道:“越见,越舍不得。她是我生的,却不是我养的。她如今是别人的女儿,想必也是很得父母疼爱,但愿她一辈子也不要知道过去的事。原来我不知她过得如何,因此总是担心,现在看见她过得好,那就行了。若是再见她,只怕愈加舍不得,万一事情透露让她知道,那我是又对不住她一次。不要再见了,这辈子不要再见,下辈子愿我做她的女儿教她抛下我来赎罪吧。”婉妃才说完又咳了一阵,玲珑听得心酸,低声说道:“您这样想,可教奴才怎么办呢?”婉妃听她又自称奴才,说道:“往后不要让我听见你自称奴才了,你是奴才,我便是奴才的姐妹,你可是要我降低身份呢。”玲珑听罢,慌忙跪在地上,说道:“主子折煞奴才……折煞玲珑了……”婉妃扶她起来道:“你去让人送他们出宫吧。”玲珑答应着,走出两步,回头又问道:“主子真的不再见一面了吗?”婉妃沉吟一会,说道:“不再见了,送他们出去吧。”玲珑只得照办出去。
玲珑交代两个小太监,让他们送松鸣鹤和虞子蓠出去。松鸣鹤师徒出蕙香馆时,各自心想不一。松鸣鹤见到故人,自是勾起许多陈年旧事心中感慨,而虞子蓠只听着里面不住的咳嗽声,忧心不已。她心想,这妃子真是多灾多难哪,疯病才见好,现在又是新的病,每日就待在这里吃药养病,有什么趣呢,愿她快好起来吧。十七年前,松鸣鹤将她放在箱子里提着出 去,现在,她是跟着松鸣鹤自己走出去的。
出了紫禁城,松鸣鹤没到虞府坐坐直接回了飞云庄。这一次进宫,让他想透了许多事情。虞子蓠既现在虞家过得很好,那便让她这么快活地过下去。生母是谁,生父是谁,她只要不知道那么就是虞铨夫妇,虞铨夫妇待她如自己亲生,自己何必坏了这样的好情景。松鸣鹤长舒一口气说道:“尔后可以放浪形骸,长啸山林了。”虞子蓠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出这句话,松鸣鹤接着对她说道:“子蓠,老师马上就要动身去安徽,有几句话需要嘱咐你。”虞子蓠恭敬地道:“学生谨受教。”松鸣鹤道:“你在钦天监当天文生也好,天官也好,我只望你潜心学问,日渐稳重。谦逊在中,才自内发,学以外成。做树为人,都不可太露锋芒,往后皇家之事,你不必太过关注,以免让你父母担心。”松鸣鹤这番话,与他平时的说话风格不大相符,他从未对学生说过要内敛锋芒,谦逊在中的话,他从来是主张随性而发,率性而为的。至于最后一句“以免让父母担心”更是让虞子蓠觉得吃惊,以前跟着先生学习时晚归时父母不也很是担心么,可先生也从来没断过,今日不知怎么叮嘱起这样的话来,好似这回他真的要走很久的样子。松鸣鹤知她一时难以理解,但却不解释,而接着说道:“你父母视你如命,你父亲可算得十分开明才让你跟着我学了这么多年,你母亲之慈爱你自知道不需我多说,日后切记稳重行事,用心侍奉双亲。”虞子蓠虽不知先生为何说到这里来,但先生一番话也让她心里感激不尽,虞子蓠当时向松鸣鹤跪下来,恭敬叩首道:“老师教诲,虞子蓠谨记心上,学生拜谢先生教授之恩。先生远行安徽,学生不能侍奉左右,实在不该,学生必听先生之言,谦逊为学,敬奉双亲。再拜先生之恩。”虞子蓠说罢再叩一首,松鸣鹤只当这是他们师徒最后一次见面,他从紫禁城出来时已经想得清楚,虞子蓠此生不再由他做主,她也不会再遇见什么坎坷的事情,出钦天监,成婚,生子,老死,这将是她的一生。临分别时,虞子蓠并不知这是分别,松鸣鹤看着她,多年的师徒之情,让他有些舍不得,但正如放下她母亲那样,也该放下她了。
师徒二人在城门分别,松鸣鹤白衫轻摇,洒脱而去。春风纸鸢,百花香散。
再说姚兰城在耗子城被虞子蓠一阵大闹出了大丑之后,请了几天假不到衙门办公。连曼知道他是在窑馆给人家逮住一顿痛打,心里竟也十分高兴,姚兰城又淫脾气又臭,连曼平时也只是在他身后抱怨,并不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下好了,不知哪个侠士痛下打手,替她解了心头怨气。连曼心里虽高兴,面上却一点不显现出来,毕竟舜英新亡,她还要讨好丈夫和老夫人以求坐上正室的位置。
姚兰城正趴在床上养伤,嘴里不停地骂着。“没胆的王八羔子!出门撞了瘟神了,碰上这等疯子!”他边骂边想着那天的事,一想到自己居然给他扒了个精光牵牛一样牵出来游行,姚兰城顿觉再无脸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