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春闱如期而至,其间多少明争暗斗,自不被外人所知,举子们只殷殷期待着。
好容易考完了,却猛然泻出惊天丑闻——原来本次春闱,竟有人舞弊!
接着就是市井哄传,举子上书,彻查弊案,揪扯出主考、同考、协理,竟都不干净。
于是御笔亲批,单只斩立决的就一大串,连原本的会元公都杀了头,。
菜市口刑场旁边鹤年堂药店,门前那块泥土地都成了暗红的,家里有得了肺痨的,趁机连忙都去抓那红泥,拿回去熬药,说是能治病呢。
再就是抄家流放,阖族发卖,一时间不少大宅子都空了,人市上每天都排着一队一队,长得细皮嫩肉,一看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会哭啼不止的“犯官家属”等着买主。
宋家本还指望着能攀一攀他们家娘娘的裙带子,让皇上议亲开恩。谁知从月前,宋贵妃就染恙,渐至于疾,渐至于连太医院医正也看了摇头,然后就去了。
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宋家也只好开门迎旨,等着抄家流放发卖——宋景昌倒是想依靠祈耀,可此时祈耀只恨不得将他踢得越远越好,怎么可能管他?——其中情形,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难以摹状,一笔不能描绘。
——虽然还是有几条滑溜得怎么都捉不住把柄的漏网之鱼,不过,大体上事情的进展很是符合当初祈璨的预谋,皇帝陛下已经很满意了。
至此,年初的这一场混乱才结束,重开科考,重新取士,先前的成绩全部作废。
而之前冤死的那个会元?都说了是冤死的了,也只能做个冤死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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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混乱虽结束了,给京城带来的动荡却是久久不曾平息,祈瑧也同样,不能因这事过去了,就当作不曾发生过,让它在自己的心里也过去了。
损失了多少人手,断了多少人脉,这对祈瑧来说,虽然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
最紧要的,是祈璨竟然,能拿着这国器一般的科举,来作为阴谋的陷阱所在。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做这一国之君?
舞弊案发到现在,就算最初他什么都不知道,此时祈瑧也已经推断出了前情后事。
今科主考宋景昌连同十八房同考官之中的十一人,还有协理的礼部尚书蔡棋,总共一十三人,最低的也是正三品的堂部副官,全都被推上了断头台。开铡当日,祈瑧独坐在书房里头,一直静默到晚上月上柳梢。
等他踏出书房时,守在外头的下人们这才敢松了口气,程允东早已拿着湿热的布帕巾子迎上来,替祈瑧擦拭冰凉的手、脸,好教气血活润过来,然后才低声道:“主子,十四爷那边传消息来了,第一队火枪兵和毛子打了一仗,胜了,没损了一个人。”
这也算是最近难得的一个好消息了,祈瑧精神略微振奋,抬头道:“有书信么?怎么这么快就交火了?我原以为总是要训上些时日的。”
他边说边走,程允东就跟在后头,也边走边说:“奴才听送信的说,是往城外拉练的时候和过来抢掠的毛子不期而遇,仓促间打起来的。如此还能胜,可见那火器是真的厉害!”
祈瑧笑了笑,道:“你毕竟年纪小。你不知道当年,建新帝的时候,还有匠人会做红衣大炮,和现在用的那些火炮全不同,也不会炸膛,射程又远,连发齐发的时候,能把小山头都轰平了,那才叫厉害。只是后来……”
他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程允东忍不住问:“后来呢?如今怎么不见这么厉害的炮?”
此时祈瑧笑得就有些勉强了,他只摇了摇头:“后来,因为一些朝政上的事儿,当时的京营火器营惹了建新帝的忌讳,就解散了。从那之后,也没有红衣大炮了。”
说罢,他又板起了脸,淡淡地道:“先不说这些闲话,好看的小说:。今儿我在书房里静思,没理会外头送来的信,你替我看了?除了西北那边的来信,还有什么要紧的事?祈耀那里……他总该有些动静的吧?毕竟这回,可是他大损了些人手,比咱们吃亏多。”
程允东瞧他神情,也不敢再缠着问,只好压下了好奇,回道:“二皇子又朝元宝街戾王祈曈那里去了一次,仍旧是把咱们的眼线打发走了。那些簪缨也不敢刻意留下,引得他们怀疑,只好散开了,不过那两人似是有些争执,听见了隐约的吵闹声。”
祈瑧听见祈曈的名字就有些烦躁,更添他此时已经知道了祈耀的身份,越发不是滋味,挥手道:“又去找了祈曈……哼,不管他们!我倒要等着看他们能翻起个什么样的浪头!”
程允东便不再提祈耀祈曈之事,又道:“还有就是皇上那儿的消息,说皇上今日偶遇了一个万春亭洒扫的小太监,不知怎么就入了眼,将他带回了华盖宫,即刻就升了三品内官,还是内史官,命他可代诏。但这小太监并不识字,倒是不清楚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了。”
听得直皱眉,祈瑧叹道:“这不孝子办出来的事情,有章法有规矩的很多么?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