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翻眼儿,祈旭道:“六哥莫戏耍我,我那年虽只三四岁,也记得的!大哥本来就体弱,所以去了趟西北就没回来。我却不同,我……”
哪知祈瑧却正在这里等着他,猛地翻脸,冷声截断他:“你怎么样?你身子很健壮?那年我才来你府上的时候,是谁病得昏三倒四,几个月间连起都起不来?”
他一变脸色,祈旭顿时弱就了声气,收了声,咕哝着道:“如今已经大好了么……这几年六哥指使我干活的时候,也没见如何心疼我身子不好啊,怎么这会儿却提起来了?”
此话一出,祈瑧就又笑了:“你这是埋怨我呐?”
他这一笑,才真是叫人知道什么是“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祈旭忙摇着头说:“不敢不敢……弟弟是极愿意替六哥做事的!所以弟弟才惦记着,西北营兵是极大的事儿,怎么能全交给外人全权处理?总要有个自己人盯着才是呀!”
摆了摆手,祈瑧道:“你还不知道我预备派谁过去,就知道是信不过的了?”
也不等他再说什么,祈瑧直接道:“你自己去反省着——今儿这烂摊子!哼,我再给你想别的法子……”
他话还没说完,却猛然见眼前人影一晃,再看时,祈旭已经推金山倒玉柱,直接跪在了他面前,一脸倔强:“六哥!弟弟以‘死’表决心,还不够么?正如六哥所说,我已经把后路都断了,是别无选择!既已经如此,六哥你为什么不能让我自己做一回主!”
祈瑧心中震动,一时愣住,因先前的咳嗽拿出来的帕子从手里掉在了地上,他都未曾察觉。他忍不住便想,是不是他真插手太多,管得太多,祈旭却并不需要?
正不知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一人从外间缓步进来,先伸手扶起了祈旭,低声道:“十四弟,你也看看你已经把六哥气成了什么样,少和六哥顶!”
再扭过头,他又朝祈瑧道:“实则是我撺掇十四弟去西北的,六哥不要怨他了。”
~~~~~~~
瞧见此人,祈瑧便先缓和了面色,朝他笑了笑道:“十一弟怎么来了?”
祈暄看了祈旭一眼,又将目光调转回祈瑧面上,淡淡地道:“弟弟来送十四弟一程。惠王薨了,我做哥哥的总不能连看都不来看一眼。方才已经送了吊唁的仪程给弟媳,也劝了节哀,这会儿到后头惠王的旧居,挑一样惠王的物件,预备拿回去做个念想。”
他说得很是平淡,可这话却教祈瑧觉得想笑——真是把祈旭编排够了。
可见祈暄心里也恼着呢,只是他一向极精细,轻易不会露出情绪,是真正的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脸上倒没瞧见有什么不悦。
再看祈旭的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很是好看,祈瑧也略平顺心气,心里也静了,只淡淡朝祈旭道:“这会儿大概满朝都知道你死了,你可如愿了?”
祈旭侧过头去,瘪着嘴说:“总不能来个活出丧……”
哼了一声,祈瑧道:“你也知道这事办得荒唐啊?”
还想再教训他几句,祈暄已经说道:“六哥也别气了,事已至此,总不能重来一遍,如今还是说,接下来如何。”
然后他又朝祈旭道:“你还不快给六哥赔不是,其他书友正在看:!你这一假死,别说是六哥受不受得住,就是我,乍一听闻,也险些背过气了!就算是要装死,你就不能提前给个消息么?”
祈旭面上讪讪,祈瑧看得又想刺他两句才好。可毕竟祈暄也在,总要给他留些面子,也是这么大的人了……祈瑧便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自己寻地方躲着吧。”
应了一声,祈旭就忙忙地要出去,临走前却偏又回过头,略带些酸意说:“果然只有十一哥才是六哥的亲弟弟,你就对十一哥好,十一哥劝一句话,比我解释一百句都管用。对十一哥那么和气,对我,从来又打又骂的。哼,也就是我,别的人早就嫉妒死了!”
说完他就跑着走了,一步不停。留下的话却堵得祈瑧一怔,随即又是一叹。
和气么……怕已经是客气了吧……
这些年……这些年。
面子上极是兄友弟恭,和和睦睦,待他仍是最好,最温柔,最亲近,和煦得根本不像是禀性急刻、冷漠薄情的祈瑧。
可祈瑧如何不清楚,那都是……假的。他早就没有了对他好,对他温柔,对他亲近的,那份情,那颗心。
然而竟没人瞧得出,那好,那温柔,那亲近,都是勉力维持着,做出来给别人看的。
所有人,所有知道的人仍旧说的是,两位棠棣情深,羡煞旁人。
祈瑧这才慢慢觉得,其实真的和假的,也没什么差别,唯有做出那姿态的本人,才知道真假罢了。那也说不定,从最初,他们之间……就不是真的呢。
罢了罢了,何必为了祈旭一句胡话就乱想。
祈瑧猛地回神,收束心思,深吸口气。
侧过头不经意和祈暄的目光对上了,又随即转开了眼,祈瑧只当没听见刚才祈旭那话,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