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衙位于杭州城清波门内,与诸多天井房款式、上翘檐角的浙派建筑不同,这府衙却是高墙厚瓦、肃穆威严,一付地道的京城气派。府衙分为内外两院,外院用于官府日常办公审案,内院则是知府的住宅。
府衙只在上午办公,过了正午,只要无人击鼓鸣冤,知府便在内院休息。王全宝四人在这府衙混得极熟,也不用门房通报,领着汤沫径直穿过外院,到内院客厅落座。
四人招待汤沫坐了,又吩咐了茶水,王全宝一拱手道:“水大侠稍坐片刻,待俺进去禀报知府大人。”
汤沫点头示意,王全宝遂进了内宅,只留马超兴与赵氏兄弟陪着。汤沫一手捧着茶,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马超兴他们闲聊,心里暗暗在想:“不知这杭州知府是何等样人,我一介布衣,与他素不相识,只不过前去拜祭了寒飞儿的父亲。只怕那官老爷未必肯出来见我。”
汤沫正想着,只听里间传来“塔塔”的脚步声,这人显然心中甚急,还没走到外间,声音已先传了出来:“水少侠!水少侠安在?却叫辛某等得好苦。”
汤沫方才与马超兴三人闲聊,已知这知府名叫辛晴,本是杭州人氏。永乐十年中进士,宣德元年调任杭州知府,在这知府任上,已是第六个年头。汤沫见那辛知府人未到声先到,赶忙起身,不由心中愕然:“我与他素未蒙面,怎么说等得我好苦?”
汤沫惊愕的当口,辛知府人已走出了前庭。只见他:头戴方巾,多含儒雅之气;身穿布袍,显出清贫之身。七尺身高,倒有长髯二尺,都在胸前飘洒。两道剑眉斜插入鬓,甚有些威严景象;一双细目四射精光,透着个玲珑心机。鼻直口阔,齿白唇红。好一个进士出身的杭州府!
这辛知府急急忙忙地从里屋出来,见马超兴三人陪着汤沫,立即喜笑颜开。走上去一把抓住汤沫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说:“这位必定是水少侠了。幸会!幸会!水少侠是韩兄故人,便是辛晴之友。”辛知府说到这里,神色一黯,叹了口气说:“我受韩兄大恩,不及回报;他逢凶罹难,也无法捉拿凶手。每念及此,惶恐不安。为韩兄立冢以来,日日盼望能见到韩兄故旧,倾谈之间,也可稍解胸怀。不想一过三年,竟只人未遇。方才听王捕头说水少侠为韩兄扫墓祭奠,实令辛某快慰。”
马超兴见辛知府抓着汤沫的胳膊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却不让座,上前一步提醒:“大人,水大侠远来是客,何不让他坐下喝杯茶,慢慢叙谈不迟。”
辛晴一呆,随即恍然大悟,放开汤沫的胳膊,大笑着拍拍额头:“不错,不错。我一时激动,竟犯了糊涂,怠慢之处,望水少侠见谅。少侠请坐,我们慢慢叙谈不迟。”
汤沫给这辛知府一顿连珠炮似的寒暄,插不上嘴,好不容易才容他开口:“水易不敢。水易乃是韩伯父晚辈,辛大人与韩伯父兄弟相称,便也是水易的长辈,水易不敢先坐,请辛大人安坐。”
辛晴听汤沫这么说,不再推辞,到主座上坐了,招呼汤沫也坐下。王全宝四人不敢同坐,都站在两旁身后。
辛晴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阵汤沫,开口问道:“听王捕头说,水大侠是西凉人氏,却不知与韩兄如何相识?”
汤沫知他有此一问,早就想好了说辞,慢声答道:“实不相瞒,家父早年经商,四处游历。曾在杭州与韩伯父相识,两人交谈甚欢。后来家父回到西凉,不想生了腿疾,走动不便,与韩伯父再无联系。前些天家父一位朋友往杭州办事,家父托他打探韩伯父下落,才知韩伯父已然仙逝。家父得此噩耗,心中难过,这才命我替他走一趟,前来祭奠故友。”
汤沫一番假话,说得辛知府频频点头:“适才听王捕头所说,只道水少侠受朋友所托前来,不想却是奉令尊之命。令尊识情重义,实在令人佩服。只恨辛某无福,未曾与令尊相识,否则把酒言欢,岂非人间快事。”
辛知府唏嘘了一阵,对汤沫说:“水少侠既是故人之后,便如自己家人一般。辛某大着一辈,便称少侠贤侄,你只唤我伯父,可好?”
汤沫听了,站起来躬身道:“晚辈见过辛伯父。”
辛晴起身还了礼,哈哈大笑道:“我自为官以来,妻子老母俱在家中老宅,府衙之内从未住过亲人。贤侄千里而来,当在此多住几日,就当是陪辛某打趣解闷也好。”
汤沫听了,笑道:“辛伯父美意,晚辈敢不从命,待晚辈去客栈取了行装,再来叨扰。”
马超兴听闻此话,在后面插嘴道:“水大侠何须多跑一趟,只管将客栈的名字告诉在下,在下这就去将水大侠的行装取来,绝无差错。”
辛晴听了大笑:“难得马捕快如此热心。这样甚好,我一见贤侄便心中欢喜,说心里话,当真舍不得你离开呢,哈哈哈……。”
汤沫见辛知府如此热情,只得告诉了马超兴客栈的名号位置,看马超兴兴冲冲出了门,汤沫扭过头来问辛知府:“晚辈初到杭州,有句不该问的话请教伯父,不知辛伯父与韩伯父怎样相识,韩伯父又是如何遇害的?”
辛晴听汤沫问起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