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悯和程峰坐着公交车奔赴上海大剧院,原本两个人是有座位的,看到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上车,程峰毫不犹豫地起身让座,苏悯见状也赶忙站了起来。车上越来越挤,苏悯和程峰几乎贴在了一起,她直直地望着他衬衫敞开的领口,他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头发上……两个人都不说话,也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体味着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车上人满为患,空气越来越稀薄,本就小腹绞痛的苏悯,渐渐开始觉得呼吸困难,这正是她每个月最难熬的一天,再加上饿着肚子,贫血的症状越来越强烈。
她知道自己这时候需要糖分,好不容易从包里翻出了常吃的巧克力,塞进了嘴里,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感觉力气被一下子从身体里抽走,禁不住眼前发黑,她下意识地拉住程峰的胳膊,然后人就顺势倒了,密不透风的车上发出了一阵惊呼……
似乎在一个混沌的世界沉睡了很久,苏悯醒转过来的时候,正靠在程峰的怀里,她心头一热,羞怯难当。原来,程峰就近把她抱下了车,他想打车去最近的医院,正值市中心的晚高峰,根本打不到车。他只好抱着苏悯坐在路边的台阶上,一只手揽住她,另一只手拨通120叫救护车,此次此刻,他正在和线路那边交代自己的位置。
“不用去医院的,吃点东西就好。”脸色惨白的苏悯对他笑笑,程峰犹豫一下,挂断了120。
程峰扶着她站起来,她从他的怀抱挣脱出来,第一次约会就这样亲密无间,两个人都有点尴尬。苏悯仍旧有点头晕,心脏揪作一团的感觉还残存着,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
几分钟后,他们到附近的一家肯星顿快餐店坐定,一桌子食物摆在她的面前,单是看着,苏悯就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她毫不客气地抄起一个汉堡,风卷残云般干掉,甚至不好意思抬头去看一眼程峰的表情,还可能有比这更糟糕的约会吗?
程峰眼睁睁看着苏悯以惊人的速度吃掉了一个汉堡、一只苹果派、半包薯条,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血色,才好奇地问:“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贫血,其他书友正在看:。太不好意思了,吓着你了吧?”她没有勇气和他聊起痛经的话题,以前在环保协会的时候,程峰对女孩们总是淡淡的,对苏悯也保持着距离,他们从来没有倾谈过。
“你经常这样吗?”
“不经常。”
这只是苏悯的第四次晕倒,每一次晕倒,无一例外都发生在月经来潮的情况下。
第一次晕倒,是在小学六年级班里的一次少先队班会活动中,当时秦勉是旗手,苏悯是护旗手,他们在教室讲台前站了大半节课,苏悯一下子就倒在了秦勉的身上,被班主任抱到卫生室抢救,淡定的校医给她喝了碗姜糖水,她就恢复如初了;
才不到两个月,第二次晕倒就发生了,那是一次升旗仪式,苏悯正在指挥鼓号队奏乐,直接就歪倒在领操台上,台下的几百名学生都吓了一跳;
之后很多年,苏悯都和昏厥绝缘,而第三次晕倒就发生在半年前,苏悯和陶春晓去光华大学的公共浴室洗澡,苏悯突然就觉得喘不上气来,在一片水雾中胡乱倒下,**裸的春晓惊声尖叫,把一丝不挂的苏悯拖到更衣室,苏悯平躺在木头长凳上,浴室阿姨给她拿来了糖块和热水,她才慢慢地缓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只看到白花花一片**,一圈女生关切地围绕着她,没有一个穿衣服的,顶多在肩膀上搭条毛巾,苏悯当时就想到了孟爽那个关于纳粹集中营毒气室的比喻。
这些丢人现眼的往事,苏悯当然不会告诉程峰。
“可能前些天感冒,体力还没恢复吧?”程峰一脸关切,“咱们回学校吧,身体比较重要。”
“真不要紧,都已经到这儿了,再坐几站路就到了。”苏悯执意要去。
现场听音乐会,还是苏悯这辈子的第一次,之前,她连在电视里听新年音乐会都没听全过。前一夜,为了不过分露怯,她特意向孟爽虚心请教。
孟爽慨叹说:“一入门就听《马四》,实在是太难为你了。”
“mars?火星?”苏悯一头雾水。
孟爽做绝倒状:“《马勒第四交响曲》!真服了你了!”
苏悯很虚心地点头:“我也就是听听贝多芬和肖邦的水平了。”
见孟爽侧目,苏悯立刻改口:“其实,我也就是听听恩雅和神秘园的水平。”
孟爽笑出声来,先把古斯塔夫?马勒同学引荐给苏悯,然后提点她听《马四》的要点:“这作品有4个乐章,前3个乐章沉静肃穆,最后一个乐章愉快舒适……”苏悯好像听得很认真,又好像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在腹诽:为什么没有男生请我去听相声和评书啊!
没想到,坐在大剧院里不到一个小时,苏悯就进入了昏昏欲睡的崩溃状态,可能是下午拼版太累了,可能是傍晚昏倒太伤了,可能是这曲子实在太深奥了,苏悯开始悄悄掐自己的大腿,后来用手指强撑着眼皮,到最后,她终于放弃抵抗,靠在宽大舒服的椅子上,做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