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的时候,崇明悄悄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只睡了一个小时,就惊醒过来,到卫生间,洗了个脸,听见薛年的房门打开的声音,连忙走过去,打开门,正见薛年穿戴整齐,从自己房间出来——
崇明微微怔住,他见过薛年在荧幕中的样子,他有一张耐看的脸,没有什么棱角,无论是风度翩翩的浪子,还是痴情又懦弱的阔少,都被他演绎得入木三分。但荧幕中形象总是与现实中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他无法对应起来。
只有这一刻,他刮掉胡子,整理干净,崇明才意识到薛年是一个多么好看的人——既不是当红的奶油小生的漂亮,也不是顾里的那种极具侵略的美丽。他只是好看,眉毛像飞鸟的羽翼向两边舒展,熬了一夜的眼睛有点红,但依旧温润,耐人寻味的好看,嘴唇、下巴都好看。
“我要回家一趟。”他说,语气挺平静,但掩饰不了眉间的黯淡。
“唔。”崇明抓着门把手,应了一声,
“大概后天回来,你自己照顾自己,要是不愿意一个人出去吃饭,可以叫外卖,或者去桃姐那里,我会给她打个电话——”他顿了顿,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
崇明的脸有些涨红,退后一步,想拒绝,但薛年不由分说地将钱塞到他的口袋里,“我走了。”
他拿了钥匙,出了门。
崇明站了一会儿,忽然急急忙忙追过去。薛年已经走到下一楼,崇明将身子伸出楼梯栏杆,叫,“薛年!”
薛年的脚步停下来,抬起头来。
崇明的手抓着栏杆有些紧,“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
薛年有些愣住了,看着少年抿着唇略略不安的模样,大约过了几秒,他点了头。
薛年开车,崇明坐在副座上,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车平稳地驶出市区,大约两个半小时后,进入一个叫湖岭的小镇,那是完全不同于他们原来所在城市的繁华热闹,车在镇上唯一的一条大街上行驶,鲜少见到崭新巍峨的现代建筑,两边的楼房看起来都有些年头,店里的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路边的大卡车上有卖瓜果的,也有推着小车的老人出来卖自己做的凉粉,路口的黄包车夫聚在一起打牌。
崇明沉默地看着,车子开过镇上的中学,驶入一条两边种满香樟树的幽静的林荫道,然后车子在一个巷子的入口停下。薛年两只手扶着方向盘,坐着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解开安全带,轻声说:“到了。”
正是夏季,巷子两旁的人家的蔷薇开得正盛,粉色的蔷薇挤挤挨挨,探出围墙。薛家就在甜水巷73号,门口的铁门上,也爬满了碗口大的白色蔷薇,在绿叶的衬托在,开出一片清凉。铁门没有关,薛年推门进去,一条青石铺成的小径通向有些年头的老洋房,石缝里自然生长的小草、野花十分有野趣,庭院很大,载了一株紫薇,一株九重葛,一株玉兰,还有不少栀子、茉莉、蔷薇、月季、绣球花、仙人掌、宝石花、紫罗兰……正是夏季,好多花正值花期,整个庭院姹紫嫣红,阳光到了这里似乎都变得格外缓慢细致。
这就是薛年长大的地方。
薛家在湖岭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家里的“宝芝堂”传到他父亲手里已经是第三代,家中子妹一共六人,大哥早就是能够独立坐堂的中医,帮着父亲打理店里的生意;二姐是教师,就在镇里的中学教书;三哥学了西医,专攻临床医学,如今在大医院就职,马上要升主任;四哥在政府上班;五姐结婚后已经移民美国;只有他这个离经叛道的小儿子走了薛父最厌恶最不耻的路,好看的小说:。
“请问你们是?”一个年轻的男子从□绕过来,看见庭院里两个陌生的人,忍不住上前询问。
薛年看向来人,是一个面相平和,长相普通的男人,但他并不认识,因此没有做声。
男子并没有生气,“如果是来吊唁的,请跟我来——”他的目光在薛年脸上转了转,神情有些古怪。薛年面无表情地戴上了眼镜,男子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有些脸红,挠着头说:“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你有些眼熟,跟一个明星挺像的。”
正在这时,从主屋走出一个娴雅的女人,看见薛年愣了一下,“小六?你回来了!”
薛年摘下墨镜,“二姐。”
崇明看向这个被薛年叫二姐的女人,看样子不算年轻了,但保养得宜,穿着白底墨竹的布拉吉,衬得身材秾纤合度,举手投足间一股子大家闺秀优雅从容的味道,看着薛年,眼里掠过一丝暖意和伤感,“你回来了,丽姐肯定很高兴。”
她看向旁边有些好奇的男子,介绍说:“这是大哥的学生,丁原,过来帮忙的。”
薛年将目光投向那个男子,点了下头,“你好。”
“你好。”对于刚刚将薛年当做陌生人,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对不起,以前没见过你,所以……”
“没关系。”薛年说,对他二姐介绍崇明,“这是崇明,跟我一起来的。”
二姐朝崇明点点头,“你好。”又对薛年说,“进来吧,爸妈还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