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这么一段有趣的小插曲后,她仍就这么随心悠然得慢慢随着人流向城内走进,忽见前方道路拥堵起来,不少人聚在城门口也不知是怎么了,只听的一片嘈嚷不休。带她走近了才看分明,原来是城门楼下不知何时已布一排木桩栅栏。
拭薇将将随着队伍行至关卡处,就有一盔甲俱全的官兵拦住了她的去路。
拭薇不悦地皱起眉看着门口将自己拦住的官兵,抬头看了眼还没落山的日头。心想:何时这月城也有宵禁了?更奇的是,不过区区宵禁竟然也劳动了蜀王宫的禁卫军……
她冷笑着将身后的兜帽撩起,遮住眼鼻,这才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城门前站立的士兵们。除了都城本府的衙役,余下兵士的铠甲之上无一不彩绘着啼血杜鹃的图案。
鸟名杜鹃,花名亦是杜鹃,两者并存于一处,本都是鲜妍活剥的事物,此时却共同诉说起一个哀伤的故事来。只见那些禁卫军的盔甲左胸前伸出一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挺秀杜鹃花枝,其上正停驻着一只小巧可人的杜鹃鸟儿。那只灰白毛色的鸟儿蜷伏在鲜红似血的杜鹃花旁,回首不知看向何处,莹莹黑亮的眼睛闪着奇异的灵动光芒,只让人一见便在心中升起一阵莫名的哀戚—这图画大约描绘的就是古蜀国望帝的故事吧。
拭薇笼罩在阴影之下的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早听说蜀国现今的王上是个附庸风雅之辈,却没料到竟然能做出这等无脑的事来。自古军营之中最避讳的便是能够勾起将士们思乡之情的事物件,以防军心动荡,如今这昏君竟昭然将这图案镌刻在盔甲之上,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不过,这么个又风雅又喜好热闹的人,会下令让邛都城这样的游览胜景之地戒严,倒也是桩奇事?
城门口的禁卫军头领一早就看见了这个做汉人打扮,举止又颇为显眼的行人。待她刚走到自己眼巴前,立马就挥手拦下了她,操着带有一口浓重的当地口音的蹩脚汉语傲慢问道:“姓甚名谁,来此作甚?”拦住了拭薇后,更是一边甚是粗暴拉扯着她的坐骑,一边眼神不善的上下打量着她。
拭薇心中暗叹口气,只得拉下了大氅的兜帽,装作一副瑟瑟缩缩的样子老老实实地答着话:“我是来探亲的,我家中有门远房亲戚住在这里,前些日子托人带话说是近期是家中有喜事,这才邀上一众亲友一起热闹热闹。”她一脸战战兢兢的神色,外加素面朝天的一张脸,发上斜斜插着的是支手工粗糙的木钗,身上穿的也不过是件半旧的深蓝长衫,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个没什么油水的主吧……
“探亲?亲眷姓甚名谁?年龄几何?家住城内那条街道?……”那将领似是压根就没注意到拭薇这般清贫的打扮,竟然还是铁着一张脸喋喋不休的絮叨着。
拭薇孩子气地搔了搔脑袋,暗想:唉~看着这状况自己算是被讹上了?看那禁卫军都出动的样子可不似能够轻易蒙混过关的样子了。只可惜啊,她低头看了看腰畔那已经干瘪了不少下去的荷包,心中顿生了几分急躁,只含糊不清的推说起来:“呃,这个,多年不走动也不太清楚了,原本约好了城门相见的,现在尚且还没看见他人,要不我先在旁边等等好了,别耽误了后面的人进城。”
拭薇恭敬一作揖,规规矩矩地让道在一边,眼风里瞅着那禁卫军一副吃瘪又无处发泄的模样,心里又开始乐呵了起来。嘛,对于自己这种从小在华山长大的习武之人,莫说等到天暗之时要进城是轻而易举,就是进不得城露宿城外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妥。更何况,拭薇抬头再看了眼城内遮天蔽日的妖气,相对于生活在这么污浊的气息之中,自己更宁可露宿荒野。
这禁卫军这不好再说什么,遂不耐烦地跟身边一衙役递了个眼色。那衙役其间已看了拭薇不知几多眼,多番张口欲言又止。这会子眼珠转转叹了口气,却是一脸清爽的表情凑到了我身边,寒暄了起来:“公子,午安啊。借一步说话可好?”
拭薇抬头看了看日渐低沉的天色,抱一抱拳,差点失笑出声:“兄台,午安?咱似乎没有活在同一个时间段里啊。”玩笑话说完,却还是任他将自己引至角落处,然后靠着城墙石壁冷眼看向他。
那衙役似乎被她瞅的有点不好意思,却忽地更凑近了些,一边讪讪搓着手一边笑语:“公子您可别再打趣小的了,我请您本就是告诉您几句不打紧的话。”
拭薇微微眯起了一双眼,只断言了一句:“我不认识你。”
然而那衙役却似完全明白了她未说出口的话语,只见他笑了笑,脸上不再是那些市侩的神情,眼中也益发精明起来:“这毫不相干,正如公子你也并不是来探什么亲一般。就凭公子这周身气度,就绝不是什么小户人家能教养出来的。您虽身在江湖中,可也应该知道欺瞒官府可是要挨板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