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渐渐觉得如坐针毡,忐忑不安。待到太后眼中眸中浮现森冷寒霜,已经结成数九寒冰时,她开口了。
“怎么?刘相的手不但伸进皇上心里,还要伸进哀家这里?伸进这后宫高墙之中?”太后的声音是带着笑的,可皇帝听得出来,那笑里隐着万丈怒气。
“一早哀家便下了懿旨,泓世子妃的事哀家来管!”太后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重,“赐婚是哀家的亲下的旨意,世子妃人选更当是哀家亲自精挑!什么时候,”太后嘴角高高扬起,几乎笑得浑身颤动起来,头上凤钗也一摇三晃,夺人眼目: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臣来插手我皇族的事了?!”
皇帝对太后的反应早有准确,正如前述,他是经过风浪的,当年太后所做的一切,或多或少他都知情,因此,也练大了胆子。
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恰好,太后与皇帝对彼此,就都有这样的优势。一个是知子莫若母,一个是长久承欢膝下,事无巨细无所不知的。
因此皇帝并没有太后预料中那样,惊慌。反倒因了太后的反应正合了自己事前所想,愈发冷静沉着起来。
“刘相虽是外臣,却也是朕的岳泰,这江山打下来时,亦有他一分功劳,因此为看守成果,刘相不得不出此下策。虽说明知会激怒太后,可为了江山社稷,刘相不得不甘冒此险!”
皇帝的话叫太后怔住,过后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这一笑非同小可,直笑得炕桌摇摆,杯碗齐晃,直笑得太后自己喘不上气,扶腰直道酸痛方止。
“好个刘相!不怪皇上偏只信他!这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太后的脸上终于开始出现冷森笑容:“本是为他自己谋利,这算盘打得多么精?!他家女儿霸占了后宫还不够,竟还看中了皇族中最年轻,最有势力的一位世子!好啊,为了江山社稷刘相做得牺牲太大了,哀家竟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哀家决定了,今日便下懿旨,将这份重任交由郑相,反正义女谁都可以收,刘相可以,郑相也可以!甚至宫外阿猫阿狗也一样可以!”
皇帝心想自己果然长大了,母亲也老了,怎么说出话来,字字句句,都与自己事前所料一样?
她再没别的伎俩了吗?
“母亲请息怒,”皇帝愈发风轻云淡起来,原来这样容易?早知道自己何必忐忑那么久?今儿早膳也该放心多用些,这会子看着身边炕桌上的点心,竟有些饿了呢。
“今儿这事,必得刘相来办,若换了个人,义女这事,怕就收不成了。”皇上眼光在屋里四处游走,却就是不看太后。
太后先是一头雾水,什么刘相能办郑相不能?为什么不能凭什么不能?就因为他是我的人皇帝你就这样小看他不成?
就因为他是我的人!
太后心头突然如电光火石闪过,云遮雾绕的,皇帝在自己面前打了半天的马虎眼,只当他是特意来给自己陪不是下个气,母子可以和好如初,却不料,却不料!
什么样的女子,刘相能收,郑相却不能收?!
窗外,血胎一般的日头已走到头顶,却没带来半丝暖意,一阵北风骤然间吹过,门口龙凤纹撒金软帘微微颤动,太后恍惚间觉得,自己面前这个男子,面目陌生的叫她觉得可怕。风气森森,太后的手凉飒起来,她的心落到了谷底,没着没落。
皇帝等了半天,没等到太后开口,于是他好奇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不料回头处,母亲也正看着他。
四目澄澄,太后突然如刀剜肝胆、剑锉身心相似,这就是自己的儿子?处心积虑,只为让自己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