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湘萍老师和仁叔一家吃得津津有味,齐益民老师却苦嚼难咽,用筷子强支进一碗饭,尔后又想吐出来。
“不舒服?”出得门来,恽湘萍老师关切地问。
“不服水土。”齐益民老师淡淡地。
“你真行,齐老师。你才华横溢,只是一时背时霉运罢了。”她对着他明媚地笑着。
“为什么不哭?”齐益民老师调侃。
“你为什么不笑?”她毫不示弱,那青黑的头发在风中飘荡,颇有几分成shu女人mi人的美感。
“恽老师,别笑我,其实我连哭几个钟头也不为过。”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齐老师,干嘛这样说,你一席话,说得人家感恩戴德。我们首战告捷,应该高兴才对!”
“哪高兴得起来,又多了一个包袱。”
“包袱?”她更加愕然。
“程校长说过,留生是为了多几个学生,多几个学生是为了多几个人头经费。可他连买盐的钱都没有,我一时夸下海口,忘乎所以,感情冲动……”
“你……”恽湘萍老师捂住耳朵怒吼了一个字。
“我?”齐益民老师惊奇地抬头望去,她鄙视的眼神,情绪极不对头。
“齐益民,——你势利!”恽湘萍老师愤愤地跑开了。
齐益民老师的心蜇了一下,脑海中嗡嗡。如果仇人骂你一句,你回击几句拉平了,随之心平浪清,假如最好的朋友发自内心的对你不满,那种伤心痛苦的情绪就甭提了。
“我势利……”齐益民老师颓坐在石头上,心乱如麻,觉得好伤心好孤单。一阵阵寒风吹来,拍打着他难看的脸,石头跟风一样寒冷刺骨。
天空阴兮兮,地上到处是泛青的石头,泛黄的枯草。听不到一丝儿的鸟叫虫鸣,给人一种窒息和悲凉。
“我势利?”他拾起拳头大的石头用尽全力朝一个大石头砸去,砰的一声,碎石四飞,而大石头丝纹不动,“现在做什么都讲求经济效益,没有经济就没有生命力,这有什么样错?!”他愤愤地想,又拾起一个石头朝空中砸去。
“她娘的,操她奶奶十八辈子,我势利。难道学校可以例外,是天堂?是佛殿?是世外桃源?可以逃脱经济规律?可以凭感情靠狂热把学校搞好?难道老师不是人?没有七情六欲,吃穿不要钱?学生买书不要钱,笔墨纸张不要钱?西风秋雨会给你刮来落下?真是胡说八道地做梦。我势利,说得轻巧,真是操她祖宗十八代。”
齐益民老师对天对地怒吼,它们默默无言地忍让了他,认可了他。他的渲泄,使火爆的心趋于平静,所有毛囊里的气都干瘪下去了,肺泡也开始平稳地和外界交换气体,只有心灵中的那滩於血需一定时间的血液循环才能化解。
“你势利——难道你真的毫不势利?”齐益民老师极其错愕自己会有这种思维。人啊真是个怪物,你和女人那个了一下,你就可以成为强bao犯,道德卑污者;也可以使那女人获得快感,成其心上人,丈其夫,与之终其一生,和爱一世。
“也是的,没有奉献精神,你当得成教师吗?工资薄,地位低,生活苦,住房差,全被教师攘括了。没有奉献精神你还在讲台上站得稳,书房里坐得住吗?那你或者不会来这鬼地方,要么上吊超脱了。如果这里的人没有奉献精神,岂不全逃走了?”他越想越瞧不起自己——确实太势利——这个词妙极了。
又拾起一块石头,把所有的一切都裹在里面抛开,轻轻松松上路了。
“你必须坚持,无论多大的困难和挫折都必须挺住,艰苦扎实地干一期,干出水平和成绩再说。”齐益民老师昂道上路。
恽湘萍老师怒吼那话后,一口气跑上对面的山头,实在累了,坐在石头上怄气,顺手拾起身边的小石头漫无目的地往山下丢。那神态,恰如林黛玉怄贾宝玉,最后抠起土块来,不知不觉把周身掘成了一条小沟。
“那是势利吗?”她反问自己,“用那样的语调,真聒臊,你有什么权利责备别人?有什么资格凭有什么关系?”她懊糟,千真万确地后悔自己动那么大的肝火。她从来没动过这样的肝火,总是温柔踏实地工作和生活,从不抱怨什么。
“怎么那个臭男人的一举手一投足甚至眨眼皱眉都像投石于静水中一样引起她心灵的波浪,他的语言行动更是引起她的喜怒哀乐。怎么啦?到底是为什么?”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心理?那确是一个包袱,连盐都买不起的家庭,如何能一下子交几百元的学费?学校经费紧张得要命,粉笔都是配给,墨水是几个人合用一瓶。这都是教育界的美谈和怪事。”
她悔恨自己,眼泪掉下来了。
她真想老天爷立刻下一场大雨,把她淋湿淋透,洗心革面一回。
他挺身走上来,她的心砰砰直跳,心里有一种扑入他的怀里痛哭一回的欲望,理智却使她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齐老师,请原谅。”她衷心地吐了一句。
“不用说了,你批评得对,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