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仙女仅仅犹豫了一下,又向更高的顶峰飘去,那是向一个苦涩和熬炼的顶峰走去。终于到了山隘口,小婵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齐益民也远远地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过来,益民哥,快来呀。”
齐益民坐着丝纹不动。
“最可爱的是女人,最可恨的也是女人;最温柔的是女人,最泼辣的也是女人。”齐益民心里翻江倒海。
“益民哥,生我的气?”小婵旋风般跑过来,那轻盈的姿态,轻盈的心情是无论什么也压抑不住的,犹如暮春的绿色挡不住,十八少女的青春遮不住。
“擦擦汗吧,看你落汤鸡似的。”她坐在他身边。
“你呢……为什么不歇一下?为什么不等我?”
“益民哥,谢谢你,请回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当然,几日的感情是一条线段,今天是它的休止符,而这里就是它的分水岭。从此,我在这山沟里,你……”
“益民哥。”她伸出纤长的玉手捂住了齐益民的嘴,“益民哥,你还记得吗?……”她扑闪着泪花,转到他的前面抬眼正视着他。“那个难忘的晚上,你辅导我做一个难题后意味深长地说,只要努力和寻找办法,任何难题都可以解决的。这句话我永远铭记在心间……”
她止住泪水:“益民哥,这山从下望上去,不是很高望而生畏吗?但我们咬咬牙一口气爬上来了。这地方乍一看落后偏僻,但把全部精力和时间扑在工作上,可能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的秉性略有复苏:“你说的不无道理,小婵,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也许应该这样。”他昂起头,“不过,小婵,每个人是现实主义者,幻想的肥皂泡似的绚丽彩图远不及一朵开放的小花引人注目。”“益民哥,进去吧。”小婵催促。
齐益民没动,门上的铁锁作了很好的注释。
“休息一会儿吧,太阳早落山了,他们很快会回来的。”
“还有什么可说的?还有什么可辩驳的?”齐益民心想,肉体跨了,精神溃了,只得卷缩在墙角里,头埋在胳膊里夹在两膝间,犹如无家可归的乞丐,听天由命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蚊子恶凶凶地从四面八方入侵,嗡嗡的叫嚣令人恶心呕吐,烦躁难耐。伸手一抓,手心斑斑点点不堪入目。你越赶,更多的蚊子恰如一团黑烟旋风般疯狂进攻,准备吸干你的血吮尽你的液。齐益民只能本能似的筛糠般颤动,最终熬不过大吼一声:“来吧,都来,你们不能吞尽我的肉,咬碎我的骨。”
“益民哥。”一个熟悉又是轻微的声音传来。
回头一看,小婵的处境更惨。
“都过来叮我吧!”齐益民不是疯号,是向万物之神祈祷。想像着满天飞舞的蚊子洪水猛兽般向她冲刺叮咬,眼泪一滴两滴……滴在地上也滴在心上。
“益民哥,我们走走吧。”小婵完全对付不了了。
齐益民还有别的反应?跟着她胡转。
“舅舅,舅妈。”小婵看到他们走来,几乎是哭着奔过去。
进得屋来,里面如有数千架小飞机,当他们恐惧得不知所措时舅妈已忙于烧饭做菜,舅舅抱些树枝灌木在屋内燃起浓烟,呼啦啦扇动破大的蒲扇,蚊子熏得狂逃。
齐益民完全熏昏了头,稀里糊涂跟陌生人在暗得如同萤火虫儿的煤油灯下吃些要用筷子住喉咙里压的东西。
舅舅悠悠卷起叶子烟,咕咕咕像鸽子的叫声吸着,脸是青铜,青筋暴出,用狐疑的眼光望了他们一眼。
“齐老师,说话算数,是一位了不起的男子汉,有志气。听到你来了,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好好干,生活上的困难只管找我。”他伸出大拇指,用手胡乱擦了阵嘴巴,兹吧兹吧地抽着烟,好像久已盼望的变成了事实。
齐益民叹了一口气:“这是天意。”
“这罪过难道就该我受?”齐益民望着墙角,有一条壁虎在爬动。理智告诉他,牢骚不能向着舅舅喷泄。低头伏在桌上,他愿意这样永远倒在原始森林中。哑然无声的结果使他们稀里糊涂洗澡,昏昏沉沉铺好带来的被子,匆匆忙忙挂好蚊帐,钻进孤独世界里享受孤独。
为了防止嗜血如命的蚊子的进攻,门窗关得死死的,房子里的蚊子仍有很多在嗡嗡飞舞,搜寻有人血的地方,侦探进攻的机会,蚊帐还得紧闭。大热天最渴望的风在高山墙壁蚊帐的层层封锁下,任你十二级台风也灌不进一丝儿。钻入帐内就如钻入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中,炎热难捺,汗如雨下。齐益民四肢疲惫得如同软体动物,但脑子犹如一团乱麻,每个神经元都满载着恐惧和厌恶,一堆蛆在拱动,使他辗转难眠。
舅舅隆隆的鼾声传来……齐益民没有入睡。
雄鸡唱晓的啼叫传来……齐益民没有入睡。
小婵轻柔细润的微鼾听得一清二楚,雄鸡又一次唱晓……齐益民还是没有入睡!
黑夜到底有多长,又有多久。
“看来我的生物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