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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美丽的伤痕2(1 / 3)

爱在忧伤年代

1、最黯淡的日子里。父亲和母亲的爱情

我的父亲是五十年代中期湖南医学院的高材生。1959年。因为他能言善辩锋芒毕露。因为他有一个姐姐在台湾。他被划为右派。劳改了两年。大学毕业后。他被发配到了湘西一个偏远的麻风病医院。

那是真正的穷乡僻壤。山中严重缺水。有时候一桶苞谷才能换一桶水。父亲每天只能分到一大杯水。用水。喝水。都要精心算计。父亲每天接触的。便是那些神经无法指挥肌肉的麻风病人。

这一年父亲27岁了。在学校时。他的优秀曾吸引了不少女同学的关注。然而现在。她们谁也不理他了。这是父亲生命中最黯淡的日子。在那个封闭而落后的穷山沟里。我的父亲。他如饥似渴地企望着爱情的滋润。

有一天。父亲回乡探亲。偶遇邻村的乡村女医生。年轻貌美的女医生令我父亲一见钟情。我父亲在当地的才气远近闻名。再加上他对女医生的追求几近狂热。她很快被深深打动了。但她的母亲极力反对。因为我父亲是个右派。

某天早晨。女医生打开门。看见我父亲头缠毛巾。形容憔悴。靠在她家门前睡着了。显然。他在门口守了一夜。那一瞬间。女医生被彻底感动了。不顾一切嫁给了我父亲。成了我的母亲。她沒想到。从此起程的苦难比她意料中的要深重得多。久远得多。

父母婚后日子的艰涩可以想见。父亲远在千里之遥的湘西。我们兄弟三人都是在母亲的呵护下长大的。都有过不认识父亲的可笑经历。1970年。奶奶去世。父亲不能回來。而仅有的伯父又以他沒有读书沒有用家里的钱为由。不愿承担起码的孝道。无助的母亲只好拆下家中的一副大门。制成棺材埋葬了奶奶。

祸不单行。1971年。父亲患上了严重的肝炎。四处求医问药。均告无效。挣扎在死亡边缘的父亲。有一次无限伤感在对母亲说:“我要是能活到40岁就好了。”夫妻俩因此痛哭了一场。

那些日子。母亲竭尽了一个妻子的全部关爱与温柔。一面暗里饮泣。一面却强颜欢笑。努力维持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希望。

父亲最终死里逃生。健康地活了下來。似乎得力于一位民间老中医的祖传秘方。只有我父亲最清楚。妻子的爱给了他怎样的力量。

70年代初。父亲终于从湘西那家麻风病院回到了故乡。但他依然是右派。依然不得志。而他的倔强与清高也依然故我。这使他在好几家单位都难以立足。最后。父亲落在了一所与母亲所在的乡卫生院相隔六十里路的乡村医院里。

事业上的不如意。使偶尔回家的父亲脸色很难看。他甚至无理地将一腔怨气发泄到了母亲身上。经常无事生非地殴打母亲。有一次。被打得鼻青眼肿的母亲一气之下喝了农药。幸亏同事们及时发现。才拣回了性命。

身为长子的哥哥。也时常遭到父亲的责骂与痛打。致使生性聪明的哥哥在沉重的家庭氛围中。渐渐畸变。后來。哥哥在18岁那年高考落第。终于引发了精神分裂症。

而母亲。仍然日复一日地用她全部的心血维系着对丈夫的忠贞。对儿女的钟爱。

2、一心要追回青春年华的父亲。被他深爱的“情人”葬送了

1977年。父亲平反。调回了县城的医院。我们三个儿女也跟随父亲來到了县城。我们尚未成人。而父亲天生不谙家务。母亲每个星期六从几十里路外的单位回來。摆在她面前的便是一大堆的琐事一大桶的脏衣服。星期天晚上。把一切料理得井井有条之后。母亲又披星戴月匆匆离去。

1979年。父亲面临高级职称考试。母亲面临中级职称考试。两人都要复习。而家庭的重负又使他们无法分身。母亲主动放弃了自己的考试。当父亲临考之时。她请了假。默默地演绎了一出现代版红袖添香。

父亲考试通过了。他以不容辨驳的实力证明了他是全县最优秀的医生。深埋了近20年的梦想重新焕发出夺目的光芒。他的威望日益提高。腰板也挺直了。走在街上。少不了好意或不怀好意的称许之声。

多少年后。我回忆父亲。他呈现给我的总是一张坐在藤椅上或苦读或笔耕的剪影。眉头总是紧锁着。我不知道那是过于专注的沉思。还是难以解脱的郁闷。

我10岁那年。父亲与一女病人关系暖昧。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我在医院门口贴了一张小字报。以一颗童心的幼稚对那女人进行声讨。父亲知道后。愤怒地打了我两个耳光。这两个耳光让我第一次觉得。父亲不是一个好爸爸。

我11岁时。母亲终于调來了县城。我总算拥有了完整的父母之爱。

我13岁那年冬天。是我生命中最寒冷的一个冬天。那些阴冷阴冷的日子。我隐隐地感觉到父母间出了什么大事。当时父亲不在家居住。母亲常常黯然神伤。我经常看见她把父亲的兄弟姐妹们叫过來。在房间里长久地低声谈话。

一天中午。我放学回家。路过父亲上班的医院。看见门口挤满了人。钻进去一看。只见遍地是横飞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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