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去往拉市海的车上,对于司机不住通过后视镜往后座瞟的举动,我已经是无力吐槽了。
尤其是当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从头到脚完全换了一身行头的那位姑奶奶时,我更有一种强烈的上当受骗感。
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头上戴着个夸张的编织遮阳帽,上身围着个花布披肩,下身穿着个碎花大摆裙的女人,我都不知道她这浑身上下的行头究竟是从哪里换的。
当昨天晚上终于被这姑奶奶折腾得答应这次拉市海之行后,早上她就跟之前一样不声不响的消失不见,等我跨上相机,将一个定焦镜头撞在单只镜头包里,别再皮带上走出甜品店的时候,就看到她以现在这副形象出现在了门口。
限定7人的小面包车,就我俩坐在最后一排,任由这姑奶奶将脑袋靠在我肩头,双手紧紧箍着我的胳膊,这是我第一次对于窗外的风景全无兴趣,全程像块木头般僵硬的坐到了目的地。
没有让司机直接开进景区的大门,而是从侧面的小路,我和那位游客装扮的姑奶奶一路进到了拉市海的草坝子,找了个当地的船夫谈好了价格,坐上了细长的扁舟就朝着对岸的村落前行而去。
拉市海虽然是片沼泽湿地,但最深的地方也达到了将近十米的程度,一开始船夫还撑着竹竿,带着我们往水面更深的地方驶去,等到离开岸边几百米开外,就变成我跟他两个人各执一扇船桨开始划动。
而那位姑奶奶坐在船头,拿着我的相机到处拍着,全然已经进入到了游客的角色之中,甚至我觉得在她的心里,此刻的自己多半也成了一位载着客人的当地船夫。
拉市海的水并不清澈,而且深水区多有高山鱼类的栖息,以前当地的村民中还有不少靠打渔为生的,只是渐渐被开发成旅游点以后,这些人也从渔夫逐渐转变成了拉人载客的船夫。
除了在船头兴奋莫名的女人以外,我和那位老船夫都是一声不吭的划着船,只是划着划着,原本高挂在天上的太阳却突然没了踪影,失去了光照的水面上,立刻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因为地势平坦宽阔,所以刚才在阳光下还感觉不出多少温度的风,也在这一刻变得冷了起来,甚至就连风力都变得大了很多,水面上也开始被吹起了片片波纹。
原本还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的天气,瞬间就变成了乌云压顶山雨欲来的模样,风也变得越来越大,仿佛随着水面的波纹,我们坐的扁舟都开始颠簸了起来。
一般来说十月下旬开始雨季就算过去了,要是从香格里拉回来的路上,由高处往拉市海看去,整个水面就如同一面镜子般,将天空的样子全都映射出来。
可现在才十月初,雨季将过未过,很难说水面时候就会突降暴雨,虽然早上出门的时候阳光大好,现在看来却是没赶上一个真正的好天气。
“走不了咯噶,回克咯回克咯……”
望着天空黑压压的云层,原本坐在我旁边一言不发的老船夫突然吆喝了一句,然后提起桨就准备走到那女人所坐的船头,看起来是打算调转方向往回了。
“诶,师傅……不是说好了送我们到对岸的么?”
说话的是那个女人,她一手扶在遮阳帽的顶上,另外一只手紧紧拽着披肩,对着刚刚挤到她身边的老船夫问了一句。
她这么一下把手伸出来,我才突然发现在她的左手腕上,居然戴着一只银质的手镯,只不过那手镯看上去朴实素雅甚至连一丝刻花都找不到,就是这么光溜溜的。
原本我们是说好了,直接让老船夫带着我们到对岸去,可是看着现在这天,估计一会儿就是狂风暴雨的节奏了,而且现在水面上风力越来越大,一会儿要是船翻了的话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在听到老船夫说要调头往回的时候,我倒并没有太多的疑惑,更觉得这是常理之中的事情,而那姑奶奶却突然不乐意了,感情她这是比我还着急吗?
“克不到了噶,回克咯回克咯……”
老船夫用浓厚云南口音的话语回答着身边的女人,顺势就准备面对着船尾的我坐下来,可是就在他刚一蹲身的时候,我只看到一条纤细的手臂从他面前晃过,然后那老汉精亮的眼神就突然变得呆滞了起来,就在船头保持着一个半蹲马步的姿势,全然再无了其他动作,如同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
因为失去了左手的撑扶,那顶遮阳帽被水面上的风直接带起,幽幽得往更远处的水面上飘去,一头青丝在风中绽放飞扬,使得我眼中的这个女人,又多了一份飘然,尤其是等到她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弧度,朝我转过脸来的时候,那一刻我只感觉整个人彻底的醉了——如梦如幻!
从老船夫面前划过的左手顺着额头将所有发丝梳理到脑后,对着我嫣然一笑之后,她突然弯下腰,对着老船夫的耳边说了几句,我就看到那老汉立刻直起了身子,再次朝我所在的船尾走了过来。
那老汉依旧是提着桨,可我感觉他走动起来却透着一种机械般的僵硬,甚至连眼神都是直勾勾的,全然没有半点神采,感觉就像是梦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