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使天利氮气厂和同时在建的永利公司南京铔厂之间避免矛盾激化,吴蕴初与范旭东坦率地通函协商,划定了各自的经营范围:永利在长江以北,天利在长江以南,从而形成了所谓“南吴北范”的格局。
日伪时期铁路沿线,大街小巷,几乎凡是人流较大或簇居集散处都彩绘着甚为醒目的“仁丹”与“味之素”的广告。这种无所不在几乎渗透到每个角落的产品宣传,说明厂家能力强,而且生产厂家多,生产量也大;但也有个弱点,一旦遭到比它物美价廉的同类产品的抵制,必如急流被阻当即积压成山,不是另寻出路,就得停产。
日倭的可恶,在吴蕴初的脑海里印象最深,从明代以来的强盗式的掠夺愈来愈凶,特别是幼时那听了多次,次次为之切齿的“甲午战争”、“马关条约”,他终生难忘,时时想象着他如何能像戚继光、俞大猷那样纵马摇枪,麾动铁骑去痛快淋漓地驱倭出境。如今他已经抓到了一个机会,他可以凭了自己的本事,和那些握着“味之素”的日倭较量较量了。其次,“味之素”体小单一,便于研究。因为以他当时的经济能力来说,是承受不起复杂庞大的实验活动的。最后,像“味之素”这样的产品是最易得利的,因为它是人们一日三餐中很理想的调料。销量自会极大,见利也会极快。
吴蕴初主意一定就跑到商店花了四个银角子买回了一小瓶“味之素”。就在他与妻子在上海租用的一间半卧室,做起化学分析,分析的结果,它的主要成分就是谷氨酸钠,当时化学上的中译名称为“哥罗登酸钠”。对“哥罗登酸钠”吴蕴初并不陌生,他是读过有关资料的。最早从植物蛋白中提取这种物质的是德国人,日本人自是受了德国人的启发。日本人能从德国人的启发中获得这种产品技术,中国人为什么不能在日本人的启发下获得这种技术呢?只要能提炼出“哥罗登酸钠”,就解决并获得了与“味之素”相类的产品。
环境小,条件差,吴蕴初又在做着“新炽昌”的厂长,只能靠“业余时间”。条件差,化学反应就不会进行得很完美,速度也必缓慢,因此往往需要几个昼夜的连续观察与记录,一个只靠“业余时间”的人是无法坚持的。于是这个具体的、日常性的试验活动就只好由助手代替了。请助手,吴蕴初没那个条件,也因为要保密而没那种可能,就只得依靠他的夫人戴懿了。戴懿的文化水平并不高,连初小都没有读完,根本不知道化学为何物。但是,她慧心独具又极忠于丈夫的事业,硬是全心全意地在丈夫的指引下坚持着工作。每日里认真地观察着各种细微的反应,一点一点地记在一个专用的小本子里,经常是夜以继日地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与酒精灯。而且不仅要付出巨大的精力与劳务,还须不时地向人赔小心,因为试制中不时逸出的硫化氢臭气与盐酸的酸味弥漫着整个亭子间,再溢入邻家,邻家自然会很不满于这种污染。吴夫人每当此时,只好事先往邻家去致歉,以求得谅解。
吴蕴初夫妻同心,顽强地坚持,经过近一年的紧张而繁细的工作,终于掌握了“哥罗登酸钠”的制作方法。夫妻俩几百个日日夜夜的辛辛苦苦结晶出了几十克颗粒细微、白光耀眼的晶体。虽只几十克,可这标志着日后的无数克;标志着自此中国人凭自己努力获得了优质的化学调味品,就足以将那泛滥而入的“外货”抵出国门,因而将那些因外货泛滥而兑出的白花花银子流转回国内!
交际
在重庆时,吴蕴初最广为人知的一件事情就是:1945年9月17日,他和王若飞共同签名发送请帖,邀请重庆的工商界人士和毛泽东在桂园座谈。
当时的历史条件,吴蕴初未必说多么了解共产党。他这个人,用现在的话说,有点傻乎乎的,没什么心眼。那时候他和黄炎培、章乃器这些人很要好,这些民主人士和工商界人士经常在一起聚会,叫做“星期五俱乐部”。那时候重庆也没有什么好饭馆,冠生园是最大的饭店,他们就经常在那里聚会。那时候有舆论说让工商界和毛泽东见见面,应该说有人可以出面的,但是这些人都不愿意出面,因为出面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吴蕴初无所谓,他是有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他经常去欧美考察,受美国的影响很深,比较欣赏多党政治制度,他觉得让人家讲讲话也很好,是很朴素的民主观念。
另外一方面,吴蕴初也是比较在乎名声。这对于他来说恐怕不是一个政治的事情,而是一个社会事务。他没有多少政治头脑,没有什么倾向性,也不太懂。抗战胜利以后,他是国民代表大会的代表,他还帮他妻子去贿选国家代表,买了几个手表送给人家,后来还是他的老朋友钱昌照(当时国民政府资源委员会委员长)跟他说,差不多了,你不要去搞这个。
在重庆时,吴蕴初发现,无论他到哪里都有人跟着,而且不时地换人。吴蕴初家住在猫儿石,他每次进城要从嘉陵江摆渡。从摆渡开始,他只要一上船,就必然会有一个陌生人跳上来。下船之后坐黄包车,也总有人在后面跟着跑,因为重庆不能骑自行车。很辛苦的,一班一班换人。
这天,吴蕴初进城到李子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