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谦无论是做客采访,还是给学生上课,他一般都是喜欢站在大方向和大环境的角度上来旁征博引,而为了让学生能够更好的理解他的电影心德,他也会拿自己的电影来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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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在我的电影《无间道2》中,倪永孝成为老大后,要到大排档吃碗面,确立自己的纯朴。这是什么?这就是电影中要体现出来的好老大的表现……”
“而周润发的《江湖情》,也以吃面表示自己是好老大。玩电子游戏、看电影的自然是坏老大了……”
“科技是黑帮片的恐惧,武侠片就不要跟黑帮片争了。对于中国人,科技恐惧毕竟是外来的,我们有内在的恐惧。中国文人传统的恐惧是礼崩乐坏,儒家文化便是从这种恐惧中产生的。创立这种恐惧的孔子,因年轻时身份低微和晚生了几年,并没有真正经历过周朝庙堂级别的礼乐,是一路问来的。可能人心里最美好的,就是晚一步没有赶上却又见到些许残存的东西,维斯康蒂和贝托鲁奇在资本主义时代缅怀贵族时代晚期,《豹》和《1900》,正是孔子心态……”
“每一个圈子,都有一个白银时代的梦,白银时代是人才济济,庸俗的势力没那么大。电影的白银时代是‘默片末期’,当有声片即将发明,默片即将结束的时候,做默片导演的几乎都是英才,拍出来的几乎都是好片子,因为没有视觉才华的人几乎都被淘汰出局……”
“能选优的时代,肯定是好时代。而人类的大多数时代是保庸的,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果然有声片发明后,审美倒退了十年。电影口水化了,庸才们都回来了。如果认同常规概念的‘历史是由重大事件和恢宏人物构成的’,后现代主义哲学家亚历山大.克耶夫认为历史即将终结。他虽然是个旅法的苏联人,但认为莫斯科系统和华盛顿系统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单调推崇技术和生成庞大官僚。冷战消释文化,世界必将平庸。以后,人类没有历史了,只有时间,所谓‘度日’……”
“人总是要向前走的,但人有时需要往回走。武侠片便是满足‘往回走’的需要。前途空洞无聊。起码过去还有些依凭。武侠片如果要形成类型,先要建立自己的恐惧和救赎,不能再打打闹闹玩下去了。礼崩乐坏的恐惧,其实在中国导演里已有此先兆,如《喋血双雄》,杀手焦虑的是生存法则失控,个人才华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一流杀手被一帮庸才击毙……”
“孔子起码像别人评价王bō一样,是个内心优雅的人,王bō认为爱智慧是人活着的必须。受不了混淆是非的人,不管此人是主动混淆还是被动混淆。主动可恶,被动可悲。孔子起码是这样……不奢求白银时代,但觉得张眼所见尽是庸人,自己也活得没意思了语》,不觉得他企图改变世界,觉得他只是想让身边少几个无趣的人……”
“恐惧文化消亡……这恐怕是一种比欧美灾难片高级点的恐惧吧,灾难片恐惧的是生存福利。《黑客帝国》充满福利转瞬即逝的伤感,革命者抱怨劣质咖啡,根据地模仿迪厅。可能生活得丰衣足食,但文化消亡,人间变得无智无趣--武侠片应该怕这个。每一种类型片都有自己的知识体系,西部片是枪械知识和流浪技巧。爱情片是女xing心理和家族文化,武侠片应是礼乐……”
“礼乐是接人待物的规矩和生活的讲究,这些是武侠片历史上恰恰轻视的东西,如男人后面拖根辫子、额前留着分头或背头,男人见面除了会抱拳礼,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德高望重者像美国黑人般说话时下巴一翘一翘,女人随手就拍男人xiōng脯肩膀……”
“武侠片应该敏感中国人的‘样’。保留些传统中国人生活方式。怕‘样’消失,应是武侠片的恐惧。这种恐惧不是臆想出来的,而是历史中一种庞大人群共有的心理。比如北京满族人的特点是‘礼多’,对于汉人礼法的讲究,盯得比汉族还仔细。辜鸿铭热爱慈禧太后。认为最为美丽端庄,但也怕跟满族人交往,举动稍有不妥,立刻招来批评,确实难受。他在《清流》一文中表达了:‘还有比在街上遇上一个满族人更烦的么?’……”
“为何如此讲礼?因为失落,种族自豪感在内政外战上严重受挫,为心理补偿,以死盯礼数来维护身份地位。焦菊隐导演《茶馆》时,带演员去体验生活,当时还有许多茶馆,茶馆满满堂堂的,整日有人泡着,都是旧时代已失势的人,对新生活茫然无措,一日一日地泡着,相濡以沫……”
“《茶馆》表现的是礼崩乐坏,清末茶馆还有份文明的气派,人人重情讲礼,坏人干坏事,好人好好活着,两不相涉,一步步到了豺狼当道,好人活不下去,成了薄情无礼的土匪世界。老舍的台词里有‘我爱大清朝’的话,没有过‘爱民国’、‘爱北洋’、‘爱’的话……”
“老百姓过日子不管主义,只看文明。礼崩乐坏,从‘半年一结账’到‘喝茶先付茶钱’,人情的厚道全无。人对人高度不信任,都是暂时关系,谁活得都没有底气。从一壶茶的规矩,可看出人间气象……”
“‘礼乐’是一把衡量世情的尺子,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