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个时候,你是因为生病……”雪烙想起以前自己的淘气任性,不由脸色发红。
雪祈安抚地笑了笑:“小的时候,你总说母亲偏心,其实母亲心里最疼的却是你。我们兄弟二人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天生是个病秧子,你却健康活泼得像一头小蛮牛。母亲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如果能用药将我养着便罢,如果实在养不活,她至少还有你。
“所以在我身体最差的那段时间,她日日守在我身边,不许我踏出房门一步,不是因为她爱我比爱你多些,而是因为……她怕我将晦气传给你,把她另一个健康的儿子也害死。”
雪烙呆呆听着,眼泪“吧嗒”一声,砸在了雪祈的手背上。
雪祈轻轻拍了拍雪烙的脑袋,嗔道:“你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掉眼泪呢?”
雪烙抽抽噎噎地道:“哥,我小时候不懂事,总是在你跟前捣乱,你……你别生我的气。”
雪烙笑了笑:“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弟弟,哪里舍得生你的气?其实小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羡慕你,每次在病床上咳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听见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你与奶娘仆从们戏耍的笑声,我就在想,我的这个弟弟,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一定很可爱吧,好想早点看见他,因为……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健康的自己。
“后来,母亲答应我,只要我的病情能稳定下来,就带我去见你。那个时候我心里很开心,因为终于有了努力生存下去的目标,一想到病好了之后就能见到你,连每天吃的药也变得不那么苦了。”
雪烙听到此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趴在雪祈身上泣不成声。
雪祈眼里也含着泪,却依然强自笑道:“雪烙,我从一出生就被大夫断言将幼年夭折,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所以你不要伤心,应该为我高兴才对。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我认真地做一个孝顺的儿子、尽责的族长,自认为凡事都做到最完美,但我唯独感到过意不去的,有两个人。”
雪烙不明所以地抬起泪眼看着他。雪祈道:“一个,是我的未婚妻慕容絮儿。我曾答应过她,待她过了十六岁生日,便正式娶她为妻。”
“慕容絮儿?”雪烙蹙起眉,总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就是小时候曾来我们府上做客的那位小姐,你还有印象么?”
雪烙努力回忆了一下,似乎的确有个女娃子有段时间经常出现在府里,只不过那时候雪烙正一门心思策划着翘家大计,所以对府里出现的陌生面孔都没有太过留意。
雪祈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中,缓缓道:“我记得……当时是你第一次翘家,母亲担心得不得了,我便带着家仆出去寻你,却在半途上遇到了一个被野兽咬伤的少年,我见他伤势颇重,便将他留下疗伤。
“但我对外伤的治疗方式一窍不通,随行的几个家仆也帮不上忙。好在当时有个贵族家的小姐路过,见我在这儿犯难,便主动拿出她随身携带的伤药为那少年治伤,这贵族家的小姐,便是当地富商之女,慕容絮儿。
“当时絮儿虽然年幼,但家教甚严,又因有婚约在身,不便随便与陌生男子接触。于是絮儿便将治疗的方法告诉我,由我动手为那少年敷药。相处的过程中,我们询问那少年叫什么名字,他却闭口不答,絮儿见他佩剑上刻着一个“月”字,便唤他‘小月月’,我一时兴起,也跟着如此唤他,他竟也不恼。”
雪祈说到此处,突然插了一句:“对了,这少年你也认识的,就是濮阳家族的新任族长,濮阳月刹,想来他那把从不离身的佩剑,就是象征他族长继承人身份的幽蓝剑了。可惜当时我与絮儿都有眼不识泰山,幸亏他大人有大量,未觉得我们冒犯了他。”
雪烙听了这话,偷偷翻了个白眼。想来月刹当时不与他们计较,不是因为他肚量大,而是因为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偷偷喜欢上了雪祈。只是没想到这家伙从小就如此闷骚,什么事情都憋在肚子里,也难怪雪祈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却听雪祈继续道:“因了那件事,我与絮儿渐渐熟络了起来,两家也越走越近。后来我听说絮儿的父亲有意与我们家结亲,便推拒了之前曾为絮儿指腹为婚的一户人家。也许在世人眼里,我是凭借权势强行拆散他人姻缘的第三者,但又有谁能相信,我与絮儿是真心相爱的呢。
“人的野心是无止境的,当我拥有了多出来的这几年生命之后,我便想得到爱情,甚至更多。也许是老天爷觉得我太过贪心了,才会突然将我的命收回去,所以对絮儿的那个承诺,怕是守不住了。”
雪烙摇头道:“哥,你别这么想,每个人都有获得爱情的权利,你想要和慕容絮儿厮守一生,这个想法不贪心,一点都不贪心!”
雪祈没有接他的话,喘着气休息了片刻,又道:“我另一个对不住的人,便是你。”
“我?”雪烙觉得好笑,“哥,你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
雪祈定定望着他:“雪烙,你可知道,我这族长之位,其实是从你那儿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