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狂子依然是昨天那身农夫打扮。扛着药锄。向昨天的药田行去。晨雾很快便打湿了两人的皮肤衣服。然后凝成露水慢慢流下。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子。竟然胆大包天地跳上了天狂子的斗笠。发出“腾腾”的细微声响。而天狂子恍若未觉。就似已化身为一块山石。一株老树。或是脚下的野草。路边的枯枝……
叶萧默默地跟在身后。偶尔放出神识。前方还是空无一人。再看晨雾中的伟岸老者。简直恍若神仙中人。
不知不觉间。叶萧已对天狂子生出了几分钦佩之意。
“这么年轻。就懂得宽以待人。你比我当年强。”天狂子悠悠的话语。如秋日的晨风般飘來。让叶萧感到了恰到好处的凉意。既不突兀。又引起了叶萧的注意。
“你很聪明。多半已猜出我是故意选择云滇送你前來。”天狂子脚下不停。每一步跨出的距离。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准确。甚至连身形以及摆臂的幅度。也沒有一点变化:“也明白昨天只是个小小的考验。”
“弟子辜负您的苦心了。”叶萧微微躬身。打乱了原本走路的节奏。
“我说过。做我的徒弟不必拘礼。”天狂子就如脑后长眼般明了身后的情形。语气还是那么波澜不惊:“那些狗屁尊称。不用也罢。你就算称呼我老东西、老不死、老变态也可以……对了。变态是什么意思。”
叶萧狂汗。嗫嚅着不发一言。惹得正在和他冷战的火鸟。忍不住也狂笑不止。
“我天狂子以武入道。一生杀人如麻。”天狂子也并不是真的想听叶萧解释。声音就如刚刚爬到峰顶的日光般亮了起來:“修为能迈入先天。凭的也是万物皆可杀。礼法皆可废的杀气和霸气。”
“然而真正让我登堂入室。开始修行的。却是在明白了本心二字的真意之后。”日头渐渐升高。晨雾已将散去。草丛中虫鸣更盛。
“本心。”叶萧轻轻咀嚼着。下意识地想起佛经之中。“念念无滞为功德”那段话來。似乎也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
“你昨日若有咸鱼翻身后仗势欺人的小人行径。我其实不会怪你。这也是年轻人的朝气。是真性情。”天狂子话音一转。抛出的见解让叶萧瞠目结舌:“可你若假惺惺地故作大度。一心只想在我面前留个好印象的话。反而会适得其反。”
“要真是那样。就算十年后被人耻笑。我也不会收你为徒。”天狂子边走边说。渐渐不羁起來:“反正那些虚名荣誉。在老子眼里只是狗屁。”
“所以我和云滇的比试前。师傅您流露的杀意是真的……”叶萧心中一阵后怕。就连他自己也沒有察觉。已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师傅二字。
“幸好你小子是在按本心行事。”天狂子忽然止住脚步。缓缓转过身來。极为恐怖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一丝欣慰。及其罕见地称赞了一句:“我很高兴。”
说完之后。天狂子转身又开始赶路。再也不发一言。沒有了雾气。他高大伟岸的背影。在叶萧眼中也显得格外清晰。一时间在整个幽静的山谷中。似乎只剩两人“踢踏”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虫鸣声。
“我也很高兴。”叶萧在心里默默道。
目的地很快就到了。依然是昨日那片青石地。让叶萧骇然的是。所谓的药田已恢复了原状。青色的石面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既沒有风吹雨打日晒留下的痕迹。也沒有他和云滇挖凿过的样子。
天狂子甩出肩头的药锄。舒舒服服地就地躺了下去。斗笠微垂。刚好遮住眼睛。翘起二郎腿。双手垫在脑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叶萧道:“有事弟子服其劳。老子做了半辈子苦力。现在终于有人可以使唤了。别**了。快干活吧。”
“这老小子。分明就是报复我昨天骂他。”叶萧暗自嘀咕。捡起药锄就恨恨地抡了起來。
“当。”
一声铮鸣。突兀地响起在幽静的山谷。叶萧的双臂被震得发麻。骇然发现体内的灵力已被禁锢。根本无法像昨天那样运用。
“既然说了体力活。怎么能动歪心思呢。”天狂子为老不尊地嘲笑着叶萧。乐得直打哆嗦。沒有半点高人风范。末了还恶狠狠地道:“什么时候干完。什么时候吃饭。”
“啊。。”叶萧失声惊呼。看着刚才凿出的淡淡白痕。欲哭无泪。转头想要抗争一下。却见天狂子已经惬意地闭上了眼睛。温暖的秋日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不多时竟传出了轻微的鼾声。
“叫你睡。叫你睡。”叶萧无奈。只好苦着脸干起活來。一下一下。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气。就像脚下的青石是天狂子的化身。
单调而机械的金石交鸣声中。天狂子的鼾声愈來愈响。明显好梦正酣。而叶萧此时却苦不堪言。沒有了灵力辅助。不但工作效率极其低下。就连身体也逐渐承受不住。双臂酸痛。掌心也磨出了几个血泡。只是握住锄头。便觉刺痛无比。
“小子。注意老家伙的呼吸。”虽然明知天狂子此举必有深意。但叶萧还是忍不住生出了怨念。就在此时。忽听得火鸟一声惊呼。隐隐还透着股兴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