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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参加批斗会(1 / 1)

第一次参加批斗会

我记不起那是哪一年了。我只记得是公社时代。还沒打倒“四人邦”。我说记不准年代。读者不要失望。因为我确实搞不准是哪一年。因为那年。我的年纪确实太小了。我小得來邻家的狗都比我高很多。它们从我身边跑过。我都要打一个趔趄。以为是谁家的小牛犊跑出來了。今天能想起自己参加的这次批斗会。确实也不容易。说不容易。那是因为我从小落寞。很少参加社会活动。再加上年纪又小。体质又弱。不是那种招人喜爱的漂亮女孩。沒有叛逆的动作。属于父母放心型的那种。大家都知道。人一旦太乖巧了。在姐妹众多的家庭。往往会被忽略不计的。

我依稀记得是春天。天气很好。早上起來。父亲就挨家挨户地通知。说是要到公社参加批斗会。每家每户都得去一个。母亲大概是割牛草去了。哥哥上学去了。姐姐还沒有上学。不过。她得干简单的家务。有沒有弟弟。我记不清楚了。我穿着一件洗得发白蓝花衣服。大概还戴着一顶帽子。在我家外面的大田坎上蹒跚溜达。和煦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很舒服。只是眼睛不敢看那太阳。那红红的太阳似有无数钢针。可能是她害羞吧。我一看她。她就把她的钢针刺了过來。我不得不闭上眼睛。我放弃了。低头享受我的舒服。

父亲大概是忙完了队里的事情。正往家里走。转眼看见我在大田坎上。朝我喊了一句:“秋姑。回家去吧。一会儿要去开会……”我赶紧回答说:“我在晒太阳。一会儿回去。”父亲说:“回來了。听说四队王家有一条狗少(很)大。撞倒你了呢。快回來。”我正很不情愿地往回走。一个比我高一倍。黄色皮毛的东西从我身边飞奔而过。那阵急弛的风差点使我倒在田坎上。父亲眼睁睁地看着。怔在那里。等他回过神來。那东西已经跑远了。父亲赶紧过來。一把抱起我。埋怨说:“叫你回去。你不回去。幸亏那狗沒把你叼走。”父亲抱着我回家的时候。四队的人已经开始向公社方向集合了。父亲带着我回家。母亲也刚割了牛草回來。父亲把刚才惊险的一幕讲给母亲听。母亲问父亲:“那一会儿怎么办。带孩子们去开会吗。”父亲停顿了一会儿说:“那还能怎么办。带着吧。不过。开会的时候。她不能说话捣乱。否则。我们就要遭殃。”

父亲走后。母亲背着我。带着姐姐到公社的一个台子前集合了。说是台子。其实是一大间吊脚楼。拆了一边的板壁。我们到的时候。台前的操场上已经像插葱一样。站满了人。母亲带着我们找到生产队站的方队。再三告戒我不要捣乱。告戒姐姐不要乱跑。说怕人多。踩到她了。批斗会开始了。只听得喇叭里有人命令“把犯罪分子押上台來。”人们自动地从中间让开一条道來。几个荷抢实弹。武装得极为严肃的人推着几个五花大绑的人嘟嘟地过去。一直推到台子上。接下來。就有人在宣读和指责他们的罪行。我人矮。看不见大家都有些动作。看到的。就是人们呼“毛主席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的口号。看大家的表情。还很激动。批斗会一直开到中午。因为我看不到台上的动作。只知道人们很激动。很愤怒。可我不知道被批斗的人究竟是长什么模样的。也不知道前面的人把被批斗的人怎样了。更重要的是。我根本就听不懂台上的人给他们定的罪名。也不知道这个罪名的后果是什么。因此。我感觉很无聊。却又不敢闹。姐姐也不敢跑。听说上初中的哥哥也來参加批斗会了。姐姐想去找哥哥。母亲沒有同意。原因是人太多了。根本就找不到人。

终于等到批斗会结束了。母亲背着我。带着姐姐随着队里的乡亲往回走。大概是看母亲太辛苦。有人一路抱我一下。牵姐姐一段。这就是我参加的第一次批斗会。也是唯一一次批斗会。后來。听说县里的川剧团到公社來演《白蛇传》。哥哥和姐姐要去看戏。母亲让他们带着我。我摇头说:“我不去。看都看不见。”姐姐笑了。母亲也笑了:“秋姑太矮了。她看不到。俗话说。人长看戏。人矮吃屁。不去就不去吧。在家待着也好。等我们秋姑长大以后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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