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战大哥
父亲重男轻女,其实也不只是父亲,整个山村都重男轻女,谁家生了小孩,上了年纪的人都会问:“生了个啥,生的是使使牛棍子的,还是背稀眼背篼的,”这里所说的“使使怒棍子的”指的是男孩,而“背稀眼背篼”说的就是女孩了,可想而知,女孩在那个年代、那个环境中的处境,我上面有一个大我九岁的哥哥,一个大我三岁的姐姐,下面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弟弟,哥哥和姐姐因为忙着上学和干家务,很少干预我和弟弟的事情,而我和弟弟,因为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弟弟哭闹的时候,只要父亲在家,倒霉的,肯定是我,母亲就不一样了,要调查清楚再作定夺,记得有一天晚上,姐姐和哥哥都在八仙桌上做作业,因为哥哥用的是钢笔,不准我和弟弟玩笔,我拿着姐姐多余的铅笔正要学写字,姐姐却让我帮她把笔削尖,因为想学写字,我就乐意地答应了,当我削好了第一支,正埋头削第二支笔的时候,弟弟拿起我刚削好的第一支笔像飞飞镖一样向我甩过來,铅笔插在我的鼻梁骨上,离眼睛只有半厘米,哥哥见了,脸都吓白了,姐姐哇地一声吓哭了,正在灶下忙着做饭的母亲丢了火钳一个箭步赶了过來,拔下铅笔,仔细察看了一下我的伤口,马上把父亲的酒瓶拿來,倒酒在伤口上,做完这一切,母亲才分出身來教训淘气的弟弟,因为是大家亲眼所见,母亲狠狠地教训了弟弟,可父亲从外面回來了,沒好气地问:“怎么了,怎么了,”等到他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后,他也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小男孩,哪有不淘气的,下次注意点就是了,”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大教小学,父亲对我的态度在哥哥和弟弟的心中潜移默化,我在他们心中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猫小狗,招之即來,呼之即去,平时说什么话,大家都不怎么在意,所以,一般情况下,我就不说话,实在避不开要说什么话的时候再说,大家见我好欺负,说什么我也不搭理他们,有事沒事的时候,就拿话激我,看我的反应,而我这人生性不愿意和人斗,脾气还有点固执,不理你,就是不理你,你把我怎么着,不过,我虽不爱说话,但爱观察事物,思考问題,大人们就送了我一个雅号“哑头神”,有一个曾经见了一点世面的是人告诉我的家人说,说我嘴上不说,肚里有货,将來多少有点出息,应该比同龄人混得都要好,如果这话是说哥哥和弟弟,我周围的人肯定会激动半天,而对我一个半天都不放一个响屁的丫头片子,根本就沒人在意,相反,倒是引起了自尊心极强的哥哥和弟弟的嫉妒,
也许是嫉妒,家里的姐妹说话的时候多了一层意思,捎带着讥笑和嘲弄,我听出了话音,却不想和他们争辩什么,我想,我的忍让力大概就是从那时炼就的吧,他们见我沒有反应,以为我反应迟钝,智力有问題,也许是他们真的认为我的智力有问題,也许是他们说够了,而我不搭理他们,他们说起來沒有什么劲,他们的嘲弄的劲头下去了,我还是一个人干我自己创意的事情,沒有人过问,也沒有人來干预,那时,四、五岁的孩子也要参加家务劳动的,父亲还专门为我编了一个小背篼,我每天得出去割猪草什么的,有一天晚上,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在一起玩,我不知道什么事情惹哥哥生气了,哥哥生气地说了一句:“一个丫头片子,早晚都是人家的人,出人头地,出谁的头,出谁的地啊,爹妈老了來,还得我们供,你是帮别人供养老人的,……”他这一句话不要紧,把我憋在肚子里的话给惹出來了,我站起身來,理直气壮却又很平静地说:“看你能的,那你说,我们生产队以前种麦子种的是满播,现在为什么改为种预留行了呢,”我的话说完了,哥哥半天沒有说话,再说话时,他说了一句:“是啊,世道是变了,以前种满播,现在种预留行,时代是不同了……”我也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晓得就好了,天下不都是男人的天下,还是有女人的空间的,”
这是我和家人的第一次顶嘴,不过,从这以后,哥哥和弟弟说话的时候不再那么刻薄和尖酸了,他们知道,不是我的智力有问題,而是我不愿意和任何人吵闹,也许就是这次顶嘴,姐姐和我的处境才有所改变,父亲也不再打姐姐了,父亲和我们的交流很少,即使我们做错了什么,也不会棍棒相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