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的官员,以他不那么深厚的历史知识,一时半会的,还真是想不出来是谁。明末时,他最熟知的当然是李自成张献忠,崇祯和他身边几个大臣,太监,也算熟悉,黄台吉和后金的王公们,也还较为清楚。
除了这个,几次大的天灾,明末基本的战争结果和走向,都还了解。
在此之外,普通的官员,甚至是大量不够资格上明史资格的官员,那可就真是两眼一抹黑,实在不了解了。
眼前这姓黄的,肯定是一个身份不低的官员,但如果不曾做出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出来,恐怕张守仁这个高级历史小白还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我们在此暂时歇息一下,等事情了了,咱们再上路。”
这个黄姓官员看来还颇为正直,看着衙役们用锁链把这些铁矿上的人锁走,虽然没有直接出头,但也是决定就在这里等候结果,看来不把人放了,他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来,拿陈卧子的书来,闲坐无趣,我们来看看此书如何!”
这姓黄的大约是个书呆子,就这么一点功夫,还要叫人拿书来看。
但这人一个人呆也算了,身边五六个青年书生,居然都是点头赞同,齐道:“此书一出,我等就渴慕一阅了,陈卧子既然送了一套给石斋先生,我等也是有眼福了。”
“君子之学,贵于时务;时之所急,务之恐后……”
姓黄的读着书的扉页,皱眉道:“这说的什么话,开篇就不成体统。”
“本书既然叫做《皇明经世文编》,原本就是以讲时务为核,石斋先生又何以为怪呢?”
有个青年书生赔笑,也是提出质疑。
这些人,大约全是浙人,一嘴的浙江口音,虽然说的是官话,不过也是真的难懂的很。
张守仁对此事极有兴趣,一直凝神细听,这才听懂了七七八八,林文远也是一直在听,除他两人之外,别的人都已经是转过头去说笑了。
街面上的衙役正押着人走,大约是这姓黄的拜帖还没有起效果,姓黄的也不理会,只起身慨然道:“忠佞不分,则邪正混淆,何以治?”
一句话出,众人脸上都露出沉思之色。
“我懂了。”须臾过后,一个青年士子朗声道:“石斋先生的意思,凡事需辩忠佞,行直道,大道之外,方技只是末流,非指本心那般要紧,陈卧子的这皇明经世文编,全是政、军、财制、赋税、农田、水利、学校等时务之事,以本朝律条为依凭,只讲经济时世,却不指本心,不行大道,这就是本末倒置了!”
这一番话说完,姓黄的中年人脸上露出些许赞赏之色,另外几个士子也是醒悟过来,均道:“石斋先生以与皇上奏对时语开悟我等,实在是当头棒喝,吾等尽服矣。”
到这时,张守仁历史知道虽不强,但眼前这个人也确实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一下子便是想了起来。
黄道周,字石斋,崇祯年间就是东林名臣,以犯颜敢谏闻名,屡次奏对,屡次不称旨,屡次被崇祯革退。
每革退一次,就是声名暴涨一次,这一次被革斥,似乎已经是第二次,再过一两年,还要被崇祯暴捶一次,结果声名就更大了。
此人现在已经是从四品少詹事,京官四品比外官的巡抚其实不差,而少詹事又是清要官,黄道周还是翰林日讲官,就是每天给皇帝上课读书讲经义的那种,属于皇帝的亲从官,更显身份地位非同要紧。
这人如果是个会做官的,在崇祯年间入阁也不是难事,不过屡次被革退,一直到郑芝龙拥立隆武皇帝,把黄道周拉过来当大旗,那时候此人才大拜,成为内阁大学士,隆武朝的宰相。
张守仁知道他,也是因为郑成功的传记中,郑家拥立的隆武朝与此人有莫大的关系,而此人一生在政务军事上似乎一无所长,就是在学问和声名上,是明朝文官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