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5世纪末,一位名叫卢卡·帕乔利(Luca Pacioli)的意大利方济会修士写了一本数学方面的书。这本名为《算术、几何、比率及比例概要》(Summa de arithmetica, geometria, proportioni et proportionalita)的教科书是印刷术问世之后最早出版的书籍之一。虽然此书的侧重点是在代数和数学的其他方面,但是里面也有很重要的一部分阐释了会计学。
帕乔利记载了复式记账法(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这种方法见诸出版物还是第一次。这种曾经被意大利商人所使用的错误检查方法1,最终广为流传。
玛丽·普维(Mary Poovey)是纽约大学的一名英文教授,也是《事实近代史》(History of the Modern Fact)一书的作者。她主张,我们近代人对事实一词的定义2为具有某些定量特点的客观现实,此定义首见于中世纪。具体说来,普维认为事实一词的“发明”与复式记账法的产生有关。普维认为,15世纪左右引入了这种记账方法以后,人类才逐渐习惯用这样的方式来思考信息。
当然,这听起来不太对。我们人类记载知识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就算有时数学真理不如分类账里那么客观,但它好歹也是事实。这样的例子我们可以一直追溯到古希腊。阿那克西曼德(Anaximander)是希腊米利都(Miletus)的一位哲学家,他生活在公元前6世纪后期,立论了人类的起源3:水是万物之源,人类从鱼演化而来。这也是阿那克西曼德不建议人们吃鱼的原因之一。
我们还可以看看另外一位前苏格拉底哲学家,他叫恩培多克勒(Empedocles),他写下了“水酒相溶,水油不相溶”的事实。再看看阿那克萨戈拉(Anaxagoras),他写了很多关于自然的东西,其中包括一则对天气的讨论,他指出,云撞击产生雷,闪电是云与云之间摩擦的结果(就像电火花一样)。虽然古代哲学家想通过努力使世界秩序井然,但是他们或多或少存在疏失和错漏的地方。
中世纪末期,世界已经做好了迎接新类型的知识的准备。中世纪及其会计系统让位给了文艺复兴时期,相应地,文艺复兴时期又为科学革命奠定了基础,在这个过程中,事实被赋予了新的重要意义。
随着科学方法的汇编整理,我们的周遭首次展现出实验般的严谨性,事实产生和颠覆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终,可测的科学事实时代到来了。这是科学革命的要义:科学要求一个观点具有可证伪性4。一个概念看起来具有说服力是不够的,它必须要具有带动新知识、证明这个新知识是伪知识的潜力。我们已经见得很多了,这不仅可能发生,而且往往是普遍现象。凯瑟琳·舒尔茨在《我们为什么会犯错》(Being Wrong)一书中写道:
这是科学革命的要义5:即知识的进步有赖于现有的理论在新的见解和发现面前土崩瓦解。在这种进步的模式中,错误不会把我们带离真相。相反,错误使得我们一步步靠近真相。
自从中世纪、科学革命以及见证了千变万化的技术事实的工业革命结束以来,我们就一直生活在这个令人兴奋的、全新的知识领域。但是,事实及其创建和更迭的下一步会是什么呢?自16世纪以来,我们似乎已经被越变越快的知识包围了。还会不会更快呢?事实半衰期本身会不会缩短,我们是不是必须学会越来越快地适应它们呢?还是说我们就生活在事实短暂的最佳点,过了这个点之后,某些领域事实的变化速度就可能会放缓?
在本书中,我探讨了各种各样可能加速的趋势,无论是技术创新,还是科学认识,甚至是信息全球化。但是,我们将来会遭遇瓶颈期吗?还是说我们注定了永远要受万事万物越变越快之苦?
正如我在第6章中所说,城市创新的步伐正在加快。为了持续地增长,城市似乎需要定期进行剧烈的创新重置(从先进的污水处理系统,到摩天大楼的建造方法),而剧烈的创新重置愈加频繁。人们在短短的一世代要经历多重快速变化,这在历史上前所未有。况且这些快速变化没有任何放缓的迹象。
而研究伟大思想如何诞生以及如何融入社会的工作也在同步进行。1971年,一个研究团队对自1900年以来社会科学领域最伟大的62项进步进行了编制6,意在研究这些观念的产生过程以及它们的属性。他们特别研究了这些重大进步彰显之前的阶段。他们发现,重大进步深入人心大约需要10年时间,而且在最近几年,这个时间缩短了。毫无疑问,如果类似的研究现在再做一遍,我们得到的数字会可能更小。
最近的气候变化甚至已经改变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在我们看来,这些事实原本并不属于中央事实。由于海平面上升,有一些太平洋岛国可能会在未来的几十年里消失不见,这引发了与国家状态相关的离奇问题:被淹没的岛屿已经是海洋的一部分,那么它还能算作国家吗7?马尔代夫(M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