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清泰街西侧商铺一家小门面，踉踉跄跄四个隶体字“五六网吧”吊着，随时要落地跑路的相似。烟雾纷缭的网吧内有个小休息间，零时被老板征用为应聘场地。
老板有两人，一个是老五，一个是老六，五六网吧的名字由此而来。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面试游戏代练员，月薪八百，不停有应聘者争相来投，因为这里包吃住。经过几小时的对耗，并没有特别满意的家伙，兄弟俩倦意浓浓。
最后一个应聘者，两人强打起精神，因为这个应聘者很特别。
卫述秋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在兄弟二人面前坐下。
“你的腿？”老五一蹙眉，径直问。
“压迫性神经痛，瘸子。”卫述秋简单回答。
兄弟俩很尴尬，老六说：“简历上可没提啊。不光这个没提，你的简历根本没用，除了姓名和年龄，其他信息一点都没有，有这样的应聘态度吗？”
卫述秋答非所问地说了这么一段：“这两年，因为客源萎缩和成本上涨，只有三成的网吧在赚钱，大部分能保持收支平衡已算侥幸，亏损的毫不稀奇。宽带不要钱一样翻倍，个人电脑越配越廉价，在日渐消瘦的行业现状下，又有同行间的恶性竞争，内忧外患，终于把整个行业的生态环境破坏殆尽。回想当年一个网吧经营许可证的转让费就高达几十万，现在这个费用相当于一家中型网吧两、三年的收入，所以杭州大部分网吧顺利关张。能存活下来的只有三种方式，一是无所不用其极的竞争手段，二是成为超负荷运转的游戏代练工作室，三是倒贴钱。五六网吧是第二种，靠给网络游戏的玩家代练游戏角色的等级，刷游戏币，买卖游戏装备维生，偶尔也干几笔不留痕迹的盗号和装备诈骗。”卫述秋停一停，续道：“简历上有这段话吧？是我自己写的，写完就记住了，应该背得一字不差，这是我的能力。”
简历上是有这段话，卫述秋背得确实也一字不差，尤其最后一句特别惊悚，这也是兄弟俩决定面试他的理由。老六迟疑了一阵，说：“你的能力是记性好？一个代练员要这能力干嘛。”
卫述秋说：“不，我的能力是聪明。”
老五笑了：“聪明不是种能力吧，而且这年头最不缺聪明人，觉得自己蠢的没几个。”他比老六沉得住气，讲话慢。
“聪明到过分，就成能力了，比如聪明到能说服你们聘用我。”卫述秋语气太淡，白水相似，淡得足以掩盖言语间的傲慢。
有点被惹毛了，老六轻哼一声。这两兄弟四条腿，多年来在黑白两道踩，双人舞一样自在，什么诡吊的事没见过，眼前这毛孩子除了相貌长得英醒俊畅，有七八分飞扬不羁的气度之外，剩下的全是缺点：目中无人、不守规矩、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和不动声色、神秘、瘸。说实话，单凭其间任何一条，老六已经想轰他走，他们雇人的原则是要简单可控，游戏代练员几乎是底层职业，没必要承担可能失控的代价。
只是老五没发话，有听下去的意思。卫述秋知道时机，坦然道：“下午我一直观察应聘者，没意外的话，大概只有一个小四眼可用，就是胡子刮得挺干净，皮肤略黑，有少许白发的那个。哦，我的意思是，从坐姿站相，穿着发型，可以推断出不少信息。除他之外，其他应聘者都太次，不是獐头鼠目，就是蠢得离谱，选人如果不谨小慎微，很容易遭致内部损耗。太笨的没法尽快掌握每款游戏的代练规则，在提高效率上跌跌撞撞，容易被居心不良的人蛊惑，沟通成本也高；太狡猾的，你们不放心。如果不是亲自轮流收银，有可能账面上会有很大一部分从收银系统的漏洞里流走。”
几句话合情合理，倒说得五六二人七上八下。老六打断说：“那你又怎么让我们放心。”
“我坦诚。”卫述秋正襟危坐，半点没变过姿势，“这就是我最后想说明的，我的应聘态度不但不坏，反而特别好。我研究了网吧的生存环境，了解了盈利模式，知道各大主流网游的基本练级技巧，也懂如何提高效率为东家争取利益，且对行业的灰色收入抱持端正态度，不排斥不激进地配合，这些分寸的拿捏，会叫你们省心好多。另外对你们有利的是，在不加工资的前提下我主动放弃你们提供的免费吃住待遇，自己解决。你们可以把它留给那个小四眼。”
老六已无言以对，他没经历过这种状况，只是暗暗觉得哪儿不对劲，又厘不清。老五好些，想了一阵，和老六对望一眼，说：“你基本上说服我们了，只要再回答两个问题。”
卫述秋点头。老五说：“以你的本事，干点什么不好，来干这活？”
“我干不长，要走的，为的是去游戏公司当文学顾问和剧情文本策划，在这个领域，任何技能都需要大规模的研究性操作和高强度的重复训练，当代练员这种表面上自虐的行为，反而是捷径。但我至少能保证干上一整年，这一年里你们会少操很多心，至于为什么选这家网吧，我家住附近。”
“是实话？”
“这也算坦诚度测试，编任何随便一点的理由你们都会怀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