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也来了,一边哭一边安慰严贵阳。
谁也未曾注意到,当严贵阳掰开李秀莲的拳头时,他的脸色刷地全变了,变得呆若木鸡,变得不哭也不闹了。母亲以为他受刺激过度,嘱咐严冬扶他到房里休息。谁知他一把就将严冬推开了,嚷嚷着将李秀莲马上封棺下葬,跟中了邪似的,任凭大家怎么劝说也犹如隔靴搔痒,于事无补。
严贵阳此举遭来村民们的大惑不解,为什么急着将李秀莲下葬?漫天的流言蜚语骤然间散开来,有人怀疑李秀莲的死另有其因,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明不白上吊了?一定是严贵阳不想把太岁卖给常宽,又怕村长找茬,所以故意让太岁水失效,大概是李秀莲不赞同他的做法,两个人争执起来,严贵阳只好杀人灭口,再把太岁藏起来。
流言有毒!可是,严贵阳不恼,也不辩驳。这样一来,连他母亲也觉得事情不对劲,“贵阳,你跟妈说实话,秀莲到底怎么死的?如果跟你没关系,你为什么不出来解释?”
严贵阳一言不发,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盯着李秀莲的棺材发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母亲还想继续问,严冬摆摆手说道:“妈,您就别问了,哥心里已经够难受了,您别逼他。”
就这样,严贵阳不顾任何人的阻拦,第二天就把李秀莲草草下了葬,连块像样的墓碑也没有。李秀莲入土以后,他就一直守在坟边,趴在坟堆上,谁也劝不走,整个人就跟活死人差不多。
当天晚上,严冬就跟父母告别了,他说公司有急事必须赶紧回去,父母因为严贵阳的事心情都不好,所以也没有多作挽留,只说让他等天亮后再走,严冬执意不肯,收拾行李以后就匆匆出门了。
出门时,他的眼皮又开始狂跳不止,跟他来的当天踏上火车时一样,跳的是右眼。
天阴得很,几声闷雷在低空翻滚,偶尔一道闪电,仿佛欲把天幕撕开。严冬裹紧西装,一边心烦意乱地揉揉右眼,一边快步往村头赶去,那里有出租的面包车,可以把他送往火车站。
没走多久,就碰上村长、常宽他们,常宽上前与严冬握握手,说道:“严先生准备回去了吗?”严冬点点头:“对呀,公司还有急事。”村长也上前过来,微笑着道:“哎,冬子,难得你回家一趟,没想到碰上这摊子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对了,你哥的太岁找到没有?”严冬无奈地摇了摇头。
村长与常宽相视一眼,轻叹数声,他们与严冬继续寒暄几句,便告辞而去。
雷声更响了,好似千军万马在头顶上奔腾,只听“刷”的一声,顷刻间,暴雨疯狂而至,天空就像漏了似的。雨夜中,一辆黄色的面包车若隐若现地停在前方,犹如苍茫大海中的一叶孤帆。
严冬朝它奔跑过去,拉开车门钻了进去。驾驶座上坐着一个黑衣男人,戴着帽子,看不到他的脸。严冬关上车门,一边拍打身上的雨水一边说:“师傅,送我去火车站,快!”
司机不见反应,一动不动地。严冬继续说了一遍,他仍然不见反应。
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窗上,砰砰呜呜的。
严冬的右眼跳得愈发厉害了,他突然意识到一种让他窒息的氛围正向他慢慢逼近,他把手里的包紧紧搂住,凝神地看向司机,看着看着,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此人正是他哥哥严贵阳。
没等他开口,严贵阳就说话了,声音冷得像冰锥,直直地刺进了严冬的心窝,“冬子,为什么这么急着走?”一滴水顺着严冬的额头淌了下来,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他支吾着:“公司有、有急事。”
“是吗?”严贵阳好像冷冷一笑,接着问,“你很冷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严冬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神经质般地抖动,就差上下牙齿没打架了。他抖得更加厉害,声音都变了调:“没……没有,我不冷。”
严贵阳长叹一声,悠悠地说:“冬子,你这一走咱哥俩也不知啥时候能再见面,出门在外不容易,你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哥没用,这辈子没啥出息,就指望着你能出人头地,咱爸的风湿病拖了好多年,再不治恐怕就……冬子,哥求你一件事,不管怎样,把爸接到城里去,一定要把他的病治好。好了,哥不送你了,这辆车是我问人借的,你直接开到火车站,到时候会有人过去拿的,下大雨,你路上小心点。”
说完,严贵阳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把一个东西放在仪表台上,意味深长地瞥了严冬一眼,下了车。
严冬坐到驾驶座上,定睛看着仪表台。突然间,他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仪表台上放着一颗白色的纽扣,纽扣的边缘镶着一圈银色的花纹,这正是他衬衫上的纽扣,当初就是因为纽扣的与众不同他才买下这件衬衫的……
严冬霎时像一只泄气的皮球瘫软在座位上,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他终于明白哥哥为什么那么急着要将嫂子下葬,又为什么对村民们的流言蜚语不作任何解释,原来哥哥早已知道他是凶手,哥哥是想用这样的方式保护他。他的眼眶瞬间就湿了,摇下车窗,雨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