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说起来好像挺复杂,其实一点儿都不难,哪怕这江南七大家族,并非尽是在南京。但是在南京总是会有他们家族的产业,有着他们家族中的子弟在打点,一个偏居乡下一隅的家族,可怎么都算不得是大家族了,这南京是南直隶的中心,若是在这里没有产业,那就说明这所谓的家族根本就不入流。
还有,能够被称为家族,和其他商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些家族中,都有子弟在朝中为官,而和他们交好的官员,更是不计其数,端端已经是官商一体的架势,比起那些辛辛苦苦积累了几辈子的财货,被官字两张口随便那一张吃一口边一无所有的商人们比起来,他们的根基,更为扎实更为雄厚。也有意味着,徐子文的消息,不仅仅通过民间的信道,更会通过四通八达官方驿道散播开去。
打着的名号,自然是商量明年海贸上江南各家的份额,这也是一个惯例了,每年快到年底的时候,这几家总会派人来聚一聚,将这生意上的事情,调剂调剂,一个避免恶性竞争,另外一个,自然也是互通有无了。这个规矩传来下,有些年头了,在这规矩还没出现之前,各家为争航路,争出产,争销路,也不是没大打出手过。那个时候,每一年不死上几百号人,无论那一家根本别想在这个行当里干下去。
就是一直到今天,这各家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没少过,只不过,比起当年的腥风血雨起来,这都不叫事儿了。
今年的聚会,比起往年是早了那么一两个月,但是,这又不是朝廷律法,定死的规矩,这早一点迟一点,还不是他们几家说了算了么?
聚会的地点,设在魁星阁。对,就是夫子庙那边面对着贡院的魁星阁酒楼,也是当初钱无病将唐寅给捡回来的地方。尽管徐家算是东道主,不过,徐子文已经铁心不做这出头之鸟了,提都没有提用他徐家的几处园子做聚会的地方。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次除了其他六家的人,徐子厚几乎给他知道做海贸生意的商人,都发了帖子,这些商人,放在以前,算是他们的竞争对手,不够,当更大的对手出现的时候,这些人,似乎也就变成了可以争取的对象了。这些人来自南直隶各处,自然各种秉性各种脾气都有,将这么一帮人召到自己家,可不是一个什么明智事情,还不如找一个公开的所在,大家齐聚几日,谈清楚事情,也就算了。
徐家包下魁星阁三日,魁星阁的老板自然不会说不,只是未免有些酸气十足的学子,来酒楼消愁碰壁之后,骂几句“为富不仁”之类的,这种事,没人放在心上。
十一月初六,黄道吉日,宜纳采、订盟、祭祀、嫁娶。
一大早,魁星阁里,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人了,有帖子的客人,被店家引到了二楼,客人们带来的伴当,护卫什么的,则是留在一楼,茶水点心伺候着。到了中午的时候,一楼已经是满满当当上百号人了,而二楼稀稀拉拉十几号主,而七大家族的人,一个都没出现。
“也不知道今年我还能拿多少份额!”一个看起来愁眉苦脸的家伙,对着他对面的人说道:“若是连三成都拿不到,这买卖真没法干了,这么多赚钱的生意可以做,柳老哥,你何苦要和兄弟争这点残羹冷炙呢?”
“没法干就别干了呗!”那柳姓商人嘿嘿笑了一笑:“我的胃口可没李兄大,能有三成,我晚上睡觉都要笑醒!”
这是两个走高丽做纸张生意的,这李姓商人愁眉苦脸也是有缘由的,这纸张上的生意,实在是比不得那些丝绸药材瓷器兵器什么的,利润虽然在做普通买卖的人看来很可观,但是,做海贸的话,还真只能算是微薄小利了,前些年好还,高丽那边,就他一家做这买卖,他也很明智的,从不在别的商品上和人争利,可就是这样,每隔个三两年,准还有不信邪的要窜进来,和他抢抢份额,遇见这样的情况,他不愁眉苦脸,谁愁眉苦脸?
“你们还好呢!”旁边有人嗤之以鼻,“起码高丽那边,没人和你们争抢,定下了多少,就是多少,尼玛我今年运了半船药材和铜器,走琉球那边,你们知道么,现在那边的行情,都八银一金了,那我还做个屁的买卖,那些铜器,我直接当作压舱石带回来了!”
“起码你药材上还赚了啊!”愁眉苦脸的李商人说道。
“赚个屁,一上岸,就有人来收税,老子还以为是琉球王那不开眼的税丁,嘞嘞了几句,尼玛,人家直接就将刀子给亮出来了,什么时候,咱们大明的锦衣卫,在琉球也开始收税了,我看的可真的了,真是咱们的锦衣卫,除了当地人的税他们不收,外面来的人他们都收,还逢十抽四,这简直就是在抢啊!”
“你说的是锦衣卫海外千户所吧?”旁边有人凑了过来,开口说道:“这个我知道,咱们余杭有个倒霉蛋,连人带船都被扣在扶桑了,听说人都给弄到银山上做苦工去了,船也收没了,那叫一个惨啊!”
“是啊是啊!”众人齐齐感慨:“这生意越发越难做了!”
“不过,今年好像没有听见有人遇见海盗的事情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事情?”见到他们说的热闹,远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