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文是在三十四岁那年接掌徐家的,作为长房的嫡长子,他的父亲,上一任徐家的家主,在历练了他十多年之后,终于对他放了心,将家族的这一番重担交给了他。在外人看来,徐家的这大小事宜徐子文都可以一言而绝,但是,真实的情况是不是这样的,那就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了。
起码,徐子文每天一大早起床向他父亲请安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这么想的。
徐老太爷还要几年才做六十大寿,这离驾鹤西去还早的很,他觉得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为自己的家族,为自己的儿女遮蔽几年风雨,至于儿子们怎么想,这重要么?
“子厚从扬州捎信过来了!”接过徐子厚递过来的参差,徐老太爷漱漱口,咕咚一声咽下去,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
窗外有几只不知名的小鸟,正在叽叽喳喳的叫着,临近入冬,这些雀鸟身上的绒毛也变得丰满起来,清晨的风微微一吹,徐子文仿佛看到那些细小的绒毛,仿佛被人的手指轻轻拂过一样。
不知道拈到手里,是不是和昨天夜里,自己在小七身上的手感一样?
“子文,子文!”徐老太爷的厉喝声,打断了徐子文的胡思乱想,他一个激灵:“父亲,儿子在想,子厚行事一直有些孟浪,年中族里大会,扬州那边交上来的收益,又在这最后三位,再这样下去,怕是其他几房,会对长房颇有微辞!”
“不过是贪玩了一些,年轻人,心性还没收,等到过几年稳重些自然就好了,当日你不就这么过来的么?”老太爷有些不满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家业虽然交给了大儿子,但是,老人还是比较疼爱幼子的,哪怕这个幼子志比天高命比纸薄,一直都是一个眼高手低的主儿,在老人眼里,也不过是欠缺些历练而已。
“我不是说子厚不好,再不好也是自家兄弟,只不过,子厚这么爱玩,手面又大了一些,这心性实在是不适合做生意,要不,索性让他卸下扬州那边盐货的买卖,让他回家来陪着父亲,反正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会短缺他一分花销!”
“我叫你来,不是来说这个的?”徐老太爷眼睛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我自己的儿子什么品行,适不适合做生意,我自然知道!”
他将手中的一纸书信,递给了他:“看看吧,你眼下是徐家的家主,这自家兄弟遇见了事情,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找你求助,而是找我这把老骨头,看来,你这个家主,做得还不够得人心啊!”
徐子文接过书信,匆匆看了一遍:“不过是八千两银子的事情,回头从我账上给他拨过去就是了!”
“糊涂!”老太爷狠狠的将自己的拐杖在地下拄了一拄,“如果只是银子的事情,难道我没有,非得请示一下你这个徐家的家主,我才能将银子给自己儿子!你仔细再读一遍!”
徐子文心中一凛,当下低下头,仔仔细细的将手中的书信看了一遍,良久,他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吐出三个字来:“锦衣卫?”
“我这一辈子,从来不相信巧合这种事情!”徐老太爷哼了一声:“你几日前给我说过,去找过陈静文,这陈静文那边还没动静,锦衣卫就上门找子厚的麻烦来了,你觉得这可能是巧合么?”
“不会吧!”徐子文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陈静文不是还没动静么,难道锦衣卫这就知道,这事情是我徐家在用他了?这算是给咱们的一个小小的警告么?”
“哼,四海楼和锦衣卫坑瀣一气,你既然打算给四海楼添添堵,又怎么能想不到这一点,你真以为咱们大明朝锦衣卫的恶名,都是那些读书人吹出来的么!”老太爷有些愤怒自己儿子的迟钝:“还有,陈静文此人,还有上升的机会,你将我徐家和他的情份,用在这等地方?你这种眼光,叫我死后,如何能放心你,放心徐家?”
“那我该怎么办?”徐子文悚然,也不顶嘴,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他的父亲。
“子厚那边,叫他不叫纠结此事,也不要找人去找那个锦衣卫百户的麻烦,一个小小的百户,什么时候都能弄死他,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是,怕是回头还要爹亲笔给他一封书信,我这个大哥的话,他未必听得进去!”徐子文点头,嘴角微微有些苦笑。
“陈静文那边,你不要再去找他了,不管事情成不成,这事情和我徐家都没什么关系,做海贸生意的,这南直隶也不止我徐家一家吧,大家都不出头,凭什么让咱们徐家冲锋陷阵,去招惹锦衣卫这帮煞神?”
“也是,这江南七家,那一家没有海贸生意,这事情儿子唐突了,应该知会他们几家,然后大家一起拿个章程出来的!”徐子文点头称是,当初他想做出令自己父亲眼前一亮的事情的那种心思,此刻他是怎么都不会说出来的。
“现在知会也不迟,这事情,迟早要解决的!”徐老太爷老奸巨猾的笑了笑:“咱们急,有人比咱们更急,这出头鸟,就让更急的人去当吧!”
看着自己似乎不明所以的样子,仿佛对他的话,有些想不通,他摇摇头,还是解释了一下。“这四海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