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宗王曾以为累世功名不过身后三尺尘沙,权倾天下更何若相守于天涯。当他再次踏上抗敌前线的时候,十多年前相守天涯的心境已经变得支离破碎,留下给他的也只有三尺尘沙的来路,可如果来路也归而无期无遇又该如何?
猎猎晨风掀过耳边同时震动耳膜,马踏江山,远去千里鸢鸣直达九霄天河。他面向晨曦站在崖头,身后郑云的手中紧紧攥着密信,还未被拆开。
“宗王殿下,这密信要不要拆开?”很久过去了,郑云忍不住小声在他耳边提醒。宗王把这封信带到远离军营的地方并未着急去看,郑云也知道,这封信虽然到了,但许是不能给人带来振奋人心的消息,反倒可能藏了噩耗。
宗王有一刻的晃神,终于开口道:“打开,念。”
寸尺帛锦在郑云手掌里展开,他眼睛随出现的小楷看去呼吸越展呼吸愈发急促,最后郑云几近急扯开帛锦,快步走到晨曦之下去认真审视上面的一字一句,连标点也未敢遗漏,可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出事了?”宗王眉目紧锁,手中马缰勒出一道红,千担心万防备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郑云忍着一口气,帛锦递去:“丰都……被杨毅那狗贼控制了!陛下……”他屏气咽下眼眶中的泪,“世子殿下还是晚了一步,陛下还有众臣工让杨毅囚在了宫中。”
宗王一愣,接过帛锦,最后在烈风里缓缓沉下眼帘,“唉……想我赵宇风十三岁领兵在外,年少时志要远离庙堂高处,最后却落得至亲江山都让人胁迫在手。是我愧对列位祖宗的在天之灵。”
“殿下莫要这么说,”郑云见宗王迎风的泪水浸润了眼角又转瞬消失于风中,忍了忍道:“殿下莫要这么说,有世子在,陛下应该不会……”
“璟儿本事在大,也抵不过一颗要死的心。我本欲逆天求得双星镇宫之势,再令衰败帝星徐徐延寿而出,却不曾想弄巧成拙,逼得本不该绝命的帝星提早衰亡,垂死其中。若缺兄所言不假,反是我没有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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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都皇城宫门之后,灿白如星的珍珠梅和素净的缟素环绕了整个宇殿群。瓷白大理石铺就的路上,三人形影浮印而过,偌大的皇宫里,衣摆簌簌擦过地面的声音都能做洪浪之音。
这三人并未就此缓慢步伐,因为这里不单单是没有宫人这么简单。每走一步,赤一便能听到轻如雁羽落地几近不可闻的呼吸声从远隔几百丈之外的围墙后传出,他心中来去估算,这里至少有三支禁卫军张弓提剑做蓄势待发状,一步也不敢轻易与主上跟落下。
袁濛内力不及赤一出类拔萃,可周围压抑难息的感觉让他隐隐晓得这里并不如表面宁静。他随赵璟身后,走到第一大殿前便停了下来,他略有不解的向赵璟望去。
赵璟回头看他,袁濛还未来得及反应,赤一便提醒道:“世子要更衣,把你身上的包袱拿下来吧。”
袁濛赶忙将一早便背在身上的包袱拿出。赵璟在漆红色紧闭的实木大门前褪去简单粗布的外衣,赤一抖开锦衣为他披上,辰砂色黑金滚边朝服,蓝田蛇纹水晶白玉蹀躞带,左上挂皇族特有的玄铁镂雕镶金玉腰牌,牌上单一个摘玉旁景字,右上则是装了金印的宫袋。
赵璟这一身恐怕只有在祭祖上才得一看,他长身玉立,勤于骑马射箭练就结实悦目的身姿加上朝服盛装,愈发与平日华服锦袍加身的感觉不同,仿佛之前是秀服饰的华丽高贵,而这次则是将蕴在华袍之下的贵气和积压已久的威仪显露无疑。
大殿内轰然传来桀桀笑声,“怪喽,就算朝服披身,以世子的身份可也进不了第一殿,世子难道还想入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