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顿觉奇怪,走出书房,把信接了过来,撕开火漆,扯出一张雪白的信纸来,刚看了一眼,就大叫一声:“好!好!”一把将信撕烂,狠狠的摔在地上,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张琥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连忙走过去,捡起撕成几片的碎纸,拼在一起,只见上面写着两句唐诗:“苦恨年年压针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两句诗自然是嘲笑王雱倡议军器监,结果却为他作嫁衣裳。张琥拿着纸片,不禁怔住了。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望着王雱,悠悠问道:“元泽,你说是谁写了这字?”
王雱这时才稍稍冷静下来,恨声道:“是谁写了这字?”
官场本无秘密,何况王雱倡议军器监的事情,也有许多人知道。问题是谁要这么和王雱过不去,借着唐诗来嘲笑他?
两个人的脑海里同时闪过一个名字。
不过王雱立即就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合石越的性格。”
张琥却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终能查出来是谁。”
数日之后,王雱便在自家后花园办了一期诗社,宰相家的衙内办事,自然有众多的京师名流前来捧场。众人吟风弄月,渐入高氵朝之际,张琥忽然变戏法似的取出了几十幅写着唐诗的书法来,众人细细观赏,才发现每幅书法笔迹各不相同,竟是摹写了大宋许多名人的笔迹。
王雱便笑着提议,要考较一下大伙的眼光,让大家每人猜一幅书法摹的是谁的笔迹。分给状元爷叶沮洽的一幅,上面便写着一句唐诗名句:“苦恨年年压针线,为他人作嫁衣裳”。笔迹颇为稚嫩,和其他的书法各有名家风韵完全不同。
叶沮洽端详了一会,脱口说道:“这字中的笔韵,倒有几分象石子明。”
哪知王雱听到这句话,脸色立时就变了,还与张琥互相使了个眼色。叶祖洽何等伶俐,这细微的举动,全部落入了他的眼中。他心中一格登,便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免暗生悔意。
旁人却只听到叶祖洽说是象石越的字,不免相顾莞尔,许多人便凑上前来,一面笑道:“让我也来看看石九变的字……”石越字写得差,京师士林颇引为笑谈,但平时没有人敢公然嘲笑,只是当成趣闻来说,但这里的人都多半知道王雱和石越并不相契,未免就要故意取笑石越,以讨好王雱。
叶祖洽懒得理会这些人,心中暗骂道:“衙内钻!”当时专门讨好“太子党”的人,便往往被人们讥讽为“衙内钻”。叶祖洽虽然不愿意说石越的坏话,却也不敢得罪王雱,便悄悄的让到一边去。随这些人放肆的说着石越流传在士林、坊间的糗事——其实这些事大都是被人们当成风流韵事来说的,到了这些人口里,却不免沾上几分恶意。
有人用暧昧的口气说道:“诸位可知道石九变是怎么样练字的?”
便有人凑趣答道:“无非是磨墨写字临帖,还能有什么办法?”
那人摇头晃脑、故作神秘的说道:“石九变自是风流才子,和我们绝不一样,他临的字帖,乃是桑家小娘子亲笔描红,非寻常可比。”
马上便有人问道:““哪个桑家小娘子,你又从何知道?”
……
叶祖洽远远听见,低声骂道:“村牛。”这些事情虽然不是胡说,但是这样胡乱说好人家的女孩子,总是有失厚道。他不想听到这些话,便信步走到一边的池塘旁边去欣赏风景。刚刚站了一会,便听有人在身后说道:“状元公好兴致。”
他回过头,见是张琥,连忙笑道:“我生性好静,那边人多,竟是不习惯。”
张琥略带讽刺的说道:“状元公在白水潭可还习惯?那边人可不少。”
叶祖洽心思一转,笑道:“取笑了,我在白水潭教书,是圣上的意思,做臣子的守自己的本份罢了。”他知道张琥是王雱的党羽,这句话却是在向王雱撇清。
张琥听他这么说,摇头笑道:“状元公是丞相亲自保荐的,当初苏轼还想从中做梗,说起来大家都是自己人。”
他挑拨之意甚明。叶祖洽对苏轼的确恨之入骨:状元的荣耀,差点就被他剥夺了!但即便如此,表面上他轻易也不愿意得罪苏轼。更何况叶祖洽认定了石越前途不可限量,行事更是加倍小心。当下只微微一笑,道:“我对这些恩恩怨怨,也不敢计较,只是尽力做好本份,效忠皇上罢了。”
张琥听了这不咸不淡的话,打了个哈哈,笑道:“状元公的胸襟,在下自愧不如。”说罢,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听说石九变至今尚未娶妻?”
叶祖洽不知道他问这个什么意思,愕然道:“此事尽人皆知。”
张琥半开玩笑地说道:“以石子明的受宠,多半是要尚主的,至少也是皇上指配哪家大臣的千金,真是奇怪没有人去石府说媒。”
叶祖洽顿时放松了警惕,也笑道:“哪里便会没有?不过人人都觉得子明不是一般女子配得上的,一般也不敢上门说媒罢了。偏偏执政大臣的女儿们不是早已婚嫁,就是尚未及笄,也是他红鸾星未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