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两顿肉,那一天我也记得,不是因为吃上了肉,是因为我三姐没有回来……”
“我七岁那年,还是个下雨天,我妈和我姐冒雨出去,那阵我们吃了好几天肉,那天我记不清楚了,不是吃腻了肉,是因为我妈没有回来……”
“我八岁那年,老天不开眼,旱了大半年。有天我挑水回家,看到我姐和我哥拿着刀子要拼命,我拦住了我哥,结果我姐抹了脖子……那天我俩没吃肉,把我姐埋了。我姐入土的时候,风刮的很大,雨下的很大……”
“其实我和我哥早就知道……我说这事儿怨老天,我哥说放屁!老天就算有眼,能光盯着你一家?我哥说这事儿得怨他,因为他总是在外奔波,他说他该死,所以他死了。”
“我哥临死前跟我说,他死得不冤,他一条命换了狗子两条命,值了。我说放屁!咱们北原爷们儿命这么硬,杀俩狗子有啥可得意的?既然他死了,我来替他杀!”
“至于为啥要杀狗子?狗子杀了我爷爷奶奶够不够?狗子杀了我父亲兄长够不够?狗子把我一家赶到山里活活饿死,够不够?够了。所以我要杀,要杀个够本,联邦杀了我全家,我就杀他全家……”
“我原先常想,妈为什么不肯带我走,那时候我说她偏心,现在想想……她的确挺偏心。不过既然我活下来了,就得活下去,得对得起她们。你们都是我捡回来的,是我兄弟姐妹,我就得让你们活着。不但要活着,还要好好活着,不吃人……”
“说到吃人,”一直仰头望天的李林转过头,冲孩子们粲然一笑:“人肉和狗肉没什么区别,凭什么狗可以咬人,人不能咬狗?”
李林低声重复了好几遍为什么,转过脸盯着那群俘虏:“你们联邦狗说我们北原人野蛮,说我们都是吃人的怪物,所以我一直有个愿望,”李林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道:“让你们也尝尝人肉的味道。”
邵飞听到了李林的话,他确定其他俘虏也听到了,但他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哈哈哈哈,味道怎么样?”电光乍现,照亮了李林那张疯魔的笑脸,伴随着他的问话,雷声滚滚而至。
“不可能!”一个惊恐万状的声音响起。
“怎么不可能?”李林冷笑着说道:“为了料理那两头母狗,可浪费了我不少功夫,说起来你们还要谢谢我,给你们吃的可是她们身上最好的几块肉……”
“呕……”俘虏们再也听不下去,剧烈地呕吐起来。
直到吐无可吐,邵飞仰起头,大口吞咽雨水,仿佛这雨水是洗净罪孽的净水,然而雨水虽能洗去身上污秽,却怎样也无法洗净灵魂,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在魔鬼的诱惑下,没有表现的太过贪婪吧……
李林兴趣盎然的看着这一幕,直到呕吐声渐止,他回过头,点了几个孩子,指着身后的俘虏们,冷冰冰的说道:“杀了他们!”
……
李林践行了自己的承诺,他不杀俘,他叫别人来杀。至于命令是他所下,这些冤魂该不该算在他的头上,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动刀杀人的,是一群年龄更小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六岁,他们还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有人在动手前还哭了起来。李林毫不犹豫的打了那个孩子,告诉他:“今天是我把狗子绑来给你杀,你不肯杀他,就换他来杀你。”
就这样,俘虏们用生命给孩子们的童真年代划上了句号。
在第一名俘虏被捅死时,邵飞就干脆的晕了过去。
即使在梦中,李林那恶魔般的身影仍挥之不去,所以当他醒来后发现周围空无一人,他深深松了口气。
邵飞表面上多愁善感,骨子里却冷漠非常。他本已恨透了李林,此时倏然梦醒,恨意却看得淡了。连邵飞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怎么能表现的如此无动于衷,哪怕被李林一声声“联邦狗子”唤得愤怒难堪,哪怕一个个联邦士兵倒在自己面前,一想到那个冷血的少年的手段,仍不禁感慨道:这个孩子,不简单。
邵飞在学生时代,喜欢读史,尤其喜欢英雄史。但他最喜欢的历史人物,却是一位枭雄。那位枭雄知借势、能律己、善御下,而又狠毒无情,故而能够成就霸业。邵飞从李林的身上看到了一丝与之相仿的枭雄本色,虽然此刻还只是烛光萤火,但若不趁早掐灭,假以时日,必成燎原之祸。
邵飞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李林够年轻。年轻就是资本,他所仰慕的那位远古枭雄,就曾对敌人之子发出“我儿子该像他那样”的感慨,大抵也是因为对方年轻,比自己多了许多可供挥霍的资本。
也许有朝一日,邵飞看着老婆孩子,也会生出“生子当如李司令”的感慨,现在却只感到悔恨交加——今天是联邦著名的光棍节,不知有多少大龄男女守着青灯伴着孤影自恋自怜,他们只是可怜,自己却可悲可叹——眼看着自己这个老处男就要变成死处男,早知如此,真是悔不当初啊!
天空挤了几滴眼泪,渐渐睡去,邵飞的心里却是一片泥泞,仿佛漫天的雨,都下进他的心窝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