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关门!关门!”王伯元大惊,虽然商业银行按规定要向国家银行沪上分行上交存款准备金,可一旦被没收营业执照的事情传开,数万储户来挤兑,那福源立肯定破产,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关门歇业,反正歇业的借口已经有了——朝廷官员不守法律,没收福源立营业执照。
在无数市民的痛哭叫骂中,福源立沪上的九家支行全部关门歇业。不过,与之前破产倒闭的湖州丝业银行不同,下午两点钟,王伯元特意打电话给沪上各大报。通知其福源立将在总行办了一场新闻发布会,望各报派出记者了解民情。
“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收走福源立营业执照的杨荫溥没有去市政府,而是直接去了国安局沪上分局,接待他的是有沪上不倒翁之称的局长程子卿。
“杨大人,请看……”程子卿对杨荫溥只是客套式的热情,不过官场经历尚浅的杨荫溥并未发现程子卿笑容深处隐藏的深意。他伸手拿过侦听记录。草草翻过之后却道:“都在这里?这怎么可能?”
“莫不是杨大人认为本局把其他侦听记录藏了起来?”程子卿有笑,话说的极为客气。
“不敢,不敢。程局长得罪了。”随同杨荫溥一起南下的程万里赶紧说道,他之前一直在国安局。“石湖兄,我可以担保,侦听记录一条也没少。一点四十五分后,从福源立打出的电话就这么多,主要是通知其他支行马上关门歇业的,再就是打电话给沪上各大报馆的。唯一可疑就是打给一个叫‘豹哥’的人,这个人暂时还不知道是谁,但听起来来头不小;最后还有个事情就是王伯元派人去电信局发电报给北庭收日元的人,说总行出事,让他们暂停收日元……”
其他消息倒没什么,但听到王伯元打电话给沪上各大报馆,杨荫溥心中咯噔了一下。他有些不安的站起身,故意背过去不让程子卿等人看见自己有些不定的脸。半响后他转身向程子卿拱手道:“程局长刚才在下多有得罪了……”
“哪有什么得罪啊,”程子卿笑了起来。一点也不在乎。“杨大人请坐请坐。”
“请问程局长此处可有长途电话?”见程子卿不在意,杨荫溥便安心了。
“有有,”程子卿笑容不减,这边说那边就喊人,“……杨大人要打长途电话……”
杨荫溥的电话打向京城,一个半小时后其申请的指令从京城发向沪上。下班之前。身在市政大楼的市长虞洽卿看到了这一加急电文。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要我们通知各大报馆不许刊登福源立银行的新闻?”虞洽卿把紧急电报放下后看向自己的办公室秘书长保君建,这种通知十年前很常见,可之后就越来越少了。
“大人,听说是户部金融司官员没收了福源立银行的营业执照……”保君建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但却一直压着没有报,他,也是留美生。
“简直胡闹!”一听是这种事情,虞洽卿立刻心生不满,“现在经济危机,市面动荡,收了人家银行的营业执照,人心惶惶下一个不好就会挤兑破产。去年湖州丝业银行的屁股我们都还没有搽干净,现在再倒闭一家银行,这还怎么得了。”
“大人,主要是福源立涉嫌炒作日元外汇,京师那边日本大使和英美大使的压力很大……”保君建早就知道虞洽卿会有意见,当下便要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阿拉才不管什么日本大使、英美大使,阿拉只知道从去年到现在,沪上破产的大小银行有三十余家,最大就是湖州丝业银行。现在江浙一带桑农大半破产、剩下的也入不敷出,这些人不少人都跑来沪上讨饭,以致闸北那边乱民愈来愈多、愈来愈乱,市内治安则逾来愈差!”虞洽卿说起治安就火大——沪上乃繁华文明之地,跑来一些没有暂住证的赤佬不但煞风景还造成治安隐患,这是他不能容忍的。沪上可是沪上人的沪上,是在此买房做工之人的沪上,没暂住证的外地乡人最好不要跑过来瞎胡闹。
“大人……”保君建见虞洽卿火气大,只待他发泄完才小声道,“越是这样福源立的新闻就越是不能登。一旦登了,市民才不相信福源立是因为炒作外汇被吊销的营业执照,他们只会以为福源立也是破产。”
尽管保君建是强词夺理(福源立银行已经关门歇业,不澄清事实储户反而以为歇业只是托辞,实际福源立已经破产),但不及细想的虞洽卿还是在电报上签字,而后让他去通知沪上各大报馆,禁止刊登与福源立有关的新闻。
福源立发布新闻。官府则禁登新闻。这种手法王伯元不是猜不到,只是没想到官府反应居然这么快,第二天他在一堆报纸中找新闻时,才发现昨日记者答应好头版头条全都不见,福源立的新闻全放在二版三版,具体的文章也很短。只是简要叙说了福源立关门歇业的原因。
“伯元啊,官字两个口,大石压死蟹。咱们做生意的和气生财,何必和……咳咳…和京师户部较劲啊?”被气了一夜的秦润卿半点精神也没有,他看着翻着报纸的王伯元苦劝道:“咱们还是找人疏通疏通,要罚款要怎么,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