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密八字胡的小个人子用带着绍兴口音的京话大骂道:“想辞职就辞职,想当选就当选,那稽疑院是八大胡同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豫山……”见兄长情绪太激动,周作人连忙劝阻,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而是要好好讨论怎么在当下的对策。“我们还是要商议出一个对策才是正理。”
“没有什么好商量,还商量什么?杨竟成一回来,他还会让孑民先生入阁吗?”周树人虽然激动。但问题看得却很透,“稽疑院全被他控制的情况下,他要打击孑民先生最好的办法就是辞职,这比直接免除孑民先生学部尚书好百倍不止。孑民先生不入内阁,几道先生还能是北京大学的校长吗?”
“豫山兄,从程序上说,杨竟成辞职是合法的,再次当选也是合法的。再说当时他辞职只说为免于自己成为中国拿破仑、王莽第二,希望稽疑院代表接受他的辞呈。郑重思考后再选举总理,根本就没说过自己不再出任总理一职的话。”温文儒雅。与人为善、哪怕是敌人也与之为善的胡适柔声说道,这简直要让人怀疑他是站在杨竟成那边的。
“可杨竟成上台就等于章枚叔上台。我们这些人就等着哭吧。”周作人说完就夹起香烟,神色间一片苦闷。
“是啊。”沉默了许久的院院长陈由己也开了口,不过他说的不是杨竟成当选,而是中华时报的社论文章,“看看,重振中华之精神,一篇狗屁文章。杨竟成人没到,他的那些狗腿子就开始吹鼓起国粹精神来了。诸君,如果杨竟成不提名孑民先生为学部尚书,那我们就发动进步青年罢课游行抗议,直到他不得不答应为止。”
“仲甫先生,可学生中有复兴青年会,怕是运动不起来啊。”在与会的诸人中,两个学生中其中一个,叫做傅斯年开口提醒道。此人虽是学生,但学识不凡,最重要的是敢说敢做,为国文系二年级之学生领袖,有‘傅大炮’之称。
傅斯年如此,陈由己眸子一寒,却道,“那我们就像以前在日本时那样,准备一些棍棒,谁不罢课就打谁,这些落后青年不鞭笞是不会进步的。”
当年日本留学拿回,大罢课时为了‘动员’学生,铁棒手枪都是有准备的。现在在京城,手枪违禁不好弄,铁棒怕打死人,那木棒是要准备的。
陈由己说得如此暴力,胡适脸上某一条神经颤动了一下,肉抖的厉害,他强笑道:“仲甫,这么激烈……,我是说这怕是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陈由己不在乎的道:“有些落后学生,你和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对付不罢课不去游行学生最好的办法是给他们几棍。适之,这件事情你不要管,你看看能不能去美国人那想想办法,让他们帮孑民先生说说话,杨竟成不管多强硬,最终还是要在乎洋人意见的。孑民先生在,那中国民主就有希望,他要不在了,我们还能在北大呆吗?”
“仲甫先生,除了本校,我想燕京大学也是可以团结过来一起罢课游行,还有天津沪上的一些学校也可以争取过来。”另外一个学生罗家伦说道。他是去年刚入北大院英文系,一入校就投入了新派,去年年末还加入了新潮社,成为新潮杂志的编辑。
“对。如果孑民先生不被杨竟成任命,那我们就联系全国大学堂一起罢课。”陈由己高兴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这讨论没一会,诸人就想到了对付杨竟成的办法。“我们还要反对章太炎再次提名礼部尚书……”陈由己这话一说出口,自己也觉得太过分了,只好提个开头没继续往下说了。
院诸人在商议,隔壁楼法学院某个教员却正如饥似渴的读着中华时报上,被陈由己斥之为狗屁文章的重振中华之精神:‘……要言国家之昌盛,必先言国民精神之振作;要言国民精神之振作,必先有文化之自豪……’
一个字一个字的,汪荣宝将这篇文章细细的读,反复的读以他开国前数年的从政经验,以及开国后数年的观察经验,杨竟成每有大动,定是文宣先行。和普通草民不同,汪荣宝可从来不把杨锐的辞职当真事,这辞了职再当选,仿佛是过家家游戏,蒙骗蒙骗不熟内情的民众罢了。以他看来,这真要是辞职,那就应该将太尉府太尉一职、复兴会会长一职一起辞掉,这才是真正的告老还乡,只辞总理一职算什么意思,哄大家玩儿啊?
嘲讽的念头从心中一闪而过,作为前清官员、前清国会钦定议员的他来说,已经没资格嘲笑任何人了。虽然在北*学院做教员衣食无忧,可这哪比得上昔日之荣耀?失去权力的痛楚就像鴉片鬼抽不上鴉片,而且是整整七年一口未沾,他对此已经受够了。为此,反复的揣摩上面的意思,以求一炮而红,重新穿上官袍便是汪荣宝现在之所想。
照说这么一个做梦都想发迹的小人物即便上位,也只是沧海里的一滴水,细微的让人忽略不计,但时代总是能按照自己意志造就出一批大人物,显然,此时正处心积虑往上爬的汪荣宝正是其中一员,而且是其中最为疯狂的一员。
京城有着这样那样的变化,可已在火车上的杨锐并不在乎。他那一日从银安殿走向稽疑院的那一小段路上,早就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