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苏的脸不由一阵发红,她把头埋得更低了,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会说话的眼睛,眼眸温柔地转向立在不远处的校门,身边一群群意气风发的少男少女在视线中流过。人是类似的角色,校园是类似的背景色,大脑里某根敏感的神经不经意间触动,类似的话,汪宁嘉也说过,他说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为此,她还在照镜子的时候,偷偷练习微笑。可是,如今想到灰色的过去,脑袋像被电击了一般,眼中的温柔刹那间烟消云散。
她忽然加快了脚步,混进了人群里。变化太快,张弋还没反应过来她瞬间的变化,等他推开堵在他前面的人墙,随着人潮往前拥的时候,即使踮起脚,也找不着秋苏的影子了。
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的心里一阵堵,真想骂人。
放学后秋苏为了避开张弋,从来都是班里最后一个离开的她,那天破例第一个冲出教室。她没有选择直接回家,而是到陆尽染的小店里避难,这点让独自守店的陆尽染有些意外。
“是讨厌?还是害怕?”陆尽染问秋苏。
秋苏也不抬头看她,只是看着她手上仍旧没有完工的十字绣,鸳鸯戏水,好一个“只羡鸳鸯不羡仙”。秋苏像是没有听到陆尽染的话,故意扯开话题,轻声呢喃:“尽染,你绣了这么久,还剩三分之一才能完工,这样的话,还赶得上他们结婚的日子吗?”
虽然比秋苏年长好几岁,但是她从来都直呼陆尽染的名字。要是碰上今天这样有心事的日子,秋苏又会叫她尽染,似乎为了使两人亲近一些。
陆尽染边干手工活,边抿嘴轻笑,反问:“为什么我要送给他们?”
秋苏疑惑:“不然呢?难道是离婚的时候?”这丫头竟然也是厚黑分子,陆尽染笑着否定:“我从来没想过要送给他们,我只是想送给他,送给我自己,秋苏,你知道这对鸳鸯我绣了多久吗?”
秋苏自然不知道。
陆尽染自问自答:“从他背着我劈腿开始……从我知道我们的爱情真正结束的那一刻开始……我绣它的最终目的是要烧掉它,一针一线就像经营爱情的过程,秋苏,你懂吗?”
秋苏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双眼里俨然全是迷茫。
爱情,没有品尝过它的味道,怎能深刻体会这种甜蜜中渗透着的苦涩,苦涩中又带着甜蜜回味的感觉呢?
“我怕它。”秋苏的嘴里吐出这三个字,陆尽染看着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复杂情绪,淡淡一笑:“害怕是因为你不懂,也不够了解它。”
之后,语气稍微顿了顿,又继续说:“也许别人知道了我绣这对鸳鸯的目的后,都会觉得我很极端,可是,秋苏,我想你能够理解我——有人用封闭自我的方式,来寻求救赎;有人用放纵自我的方式,来冲淡内心的寂寞;有人用伪装自我的方式,来隐藏真相……还有人会试图寄托,走出感情的迷宫。很多人都说走出失恋阴影的最好办法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实际上,那只是表面上接受现实而已,真正地从心灵上脱离对一个人的依赖感,应该是带着自己重新回忆……蜕变是一场凤凰涅槃。”
秋苏一直在听陆尽染说,却不发表意见,她好像在思考什么,扭头,迷茫的视线通过透光玻璃,定定地落在长出新叶的老槐树上。
陆尽染看着她的发梢,温柔地说:“秋苏,我不知道‘过去’在你的脑袋里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你还小,再过几年是享受爱情的最佳年龄,那是像花开一样的春天,如果你错过,我想你应该会遗憾一辈子。”
“秋苏,别怕它,勇敢一点。你越是害怕,它越是欺负你。”
陆尽染自知不是什么心理咨询师,也说不出深刻的人生哲理,但时间确实是教人成熟的第一教材——人在时间中摸爬滚打,在成长中成熟,在成熟中读懂自己,以及那些年少的梦。在青春的尾巴上,她借针线之手,串联了他们的故事。
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对当时的秋苏到底有多大的影响,秋苏懵懵懂懂地点头,似懂非懂地回应,不过,她后来的蜕变,却仿佛是一种证明,告诉陆尽染,她在改变,改变的还不止一点点。
这个信号不是秋苏自己传递给她的,而是白薇安。
陆尽染第一次看到白薇安是秋苏在时光小铺赶制覃天浩的演出服的时候,在此之前,秋苏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人,三两言语带过,似乎并不太喜欢白薇安。可陆尽染这个人有个特点,意志力不会随着任何一个人先入为主的评价而带有偏见,所以,相反的,她喜欢白薇安,像喜欢秋苏一样,尽管她们是不同的两种人。
盛夏的傍晚,大地被骄阳炙烤了一整日,地表腾起焦灼的热气。秋苏坐在缝纫机前面,并没有因为这股燥热而分神,汗水湿透了她的夏装校服,挺得笔直的脊背隐约可见粉色的少女内衣,几根稍短的发丝缠绕在汗津津的脖颈上。
陆尽染泡了一杯咖啡,轻抿一口,醇香润滑。悄然走到秋苏身边,低头看着她灵活的手指,最初生涩迟钝的动作,经过一段时间的打磨,已经渐渐熟练起来。不禁有“青出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