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的是马前泼水!泼出去的水,是无法收回来的。”婉容显然对周延儒还心存怨怒,她扭头揩着泪水说,“我万没有想到,新婚不到一月,你荣登首辅相位,怕我这个青楼女子丢你这首辅大人的脸,竟诬指我与家仆私通……”
周延儒愧疚地低声说道:“婉容,显然你还在怨恨我?其实,当后来真相大白,知道冤枉了你之后,我就追悔莫及,到处找你。这点,横波夫人可作证。”
顾横波点头应道:“不然,怎么婉容一到北京,我就把她给你骗来了!”
原来婉容也是蒙在鼓中,不知就里。她一口怨气尚未出来,便赌气地说:“周大人,奴婢只知道是来卖唱献艺的,请点曲子吧!”
周延儒依然负疚地低声回道:“婉容,你怎么才能原谅我,难道真的让我当众向你赔礼不成?”
婉容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微扬着头,无动于衷。
顾横波看看婉容,又看了看周延儒:“那你就赔个礼呗!反正这里只有陈大人。再说,你可把我们婉容妹妹害苦了,你知道这几年她受了多少苦……”
婉容被顾横波这么一说,触到痛处,竟呜呜地大哭了起来。
男人最怕的就是女人的哭泣,周延儒见此情景,连忙站起:“罢罢!婉容,周某这厢向你赔礼了!”
周延儒说着就拜了下去,婉容及见堂堂的首辅大人果真屈尊跪拜,便又连忙伸手将其扶住:“这怎担当得起!岂不是让婉容折寿?”
顾横波高兴得拍起手来:“好了!好了!你们一和解,我就了却心愿了!婉容,开始唱支曲子吧!”
婉容擦去泪水,重现一副笑睑,精神抖擞说:“请陈大人点戏。”
陈新甲还未及反应过来,加之实是不谙此道,故甚是有些狼狈:“我哪里懂这些,我一切听恩师的,只要恩师喜欢……”
周延儒知陈新甲是位正人君子,从不进青楼妓馆的,便解围似的说道:“就先来段《西厢记》吧。”
婉容:“请问大人,想听《西厢记》的哪一段?”
“就是那第一本,张生见到莺莺后吃不下、睡不着的那段。”
婉容掩口笑道:“那是第三折。”
婉容安排完两位小大姐弹唱之后,欲坐在离周延儒较远的地方,顾横波将座位一换,婉容一下子坐到了周延儒的身边。
音乐起。
一女扮做红娘,叫道:“莺莺姐姐!有人,咱家去来,怕夫人嗔着。”
另一扮张生的唱道:
“我忽听一声,猛惊。原来是扑剌剌宿鸟飞腾,颤巍巍花梢弄影,乱纷纷落红满径。”
(插白)“小姐,你去了啊,那里发付小生!”
接唱:
“空撇下碧澄澄苍苔露冷,明皎皎花筛月影。白日凄凉枉耽病,今夜把相思再整。”
周延儒低声对婉容耳语:“老夫就是‘白日凄凉耽病,今夜把相思再整’。”
周延儒说着用手抓婉容的手,婉容躲开。
接唱:
“恰寻归路,佇立空庭,竹梢风摆,斗柄云横。呀!今夜凄凉有四星,他不瞅人待怎生!虽然是眼角儿传情,咱两个口不言心自省。”
婉容听到这儿,拿眼偷偷看了一下周延儒,正巧周延儒也扭头看她,四目相对,婉容顿时满脸绯红。
道白:
“今夜甚睡到得我眼里啊!”
接唱:
“对着盏碧荧荧短檠灯,倚着扇冷清清旧帏屏。灯儿又不明,梦儿又不成;窗儿外淅零零的风儿透疏檀,忒愣愣的纸条儿鸣;枕头儿上孤零,被窝儿里寂静……”
周延儒此时又将手摸向婉容,婉容不再退缩,任周延儒捏摸。
接唱:
“你便是铁石人,铁石人也动情。”
周延儒又俯身婉容耳边:“你便是铁石人,铁石人也动情。”
婉容满面娇羞,正欲回应时,家人又走了进来。
歌声继续着:
“怨不能,恨不能,坐不宁,睡不宁。有一日柳遮花映,雾障云屏,夜阑人静,海誓山盟……”
周延儒放开婉容,恼怒地直视着冲他好事的家人:“什么事?”
家人连忙低声地:“大内曹化淳,曹公公来了。”
还未及周延儒的“请”字出口,曹化淳已然走了进来,并旁若无人地高声叫道:“周大人,好雅兴啊!”
周延儒对曹化淳不敢不应酬:“曹公公,有何公干?”
曹化淳:“奉皇上命,有请陈大人即刻进宫。”
周延儒和陈新甲闻听都为之一愣。
陈新甲疑惑地:“这么晚了进宫?是不是明天早朝……”
“不行。”曹化淳威严厉色地打断了他,“皇上大发雷霆!”
“皇上发火?是不是边关军情?”周延儒一惊,连忙思忖猜想。
曹化淳摇了摇头。
“是闯贼内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