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微微一痛,微微注目,正巧他有意无意朝我望来。四目相对,不能开口,亦不知如何开口。我只觉如鲠在喉,难受至极。与他,我终究是亏欠的,的的确确,是我未遵守三年之约。
不敢再看他的目光,我只作醉脸微熏,别过脸庞。只听得“哎呀”一声,我这才寻声望去,是启涵不慎碰翻看酒杯,如琥珀般醇香四溢的酒渍染上启祥绣如意云纹滚边袖口。启涵歉然朝他道,“都是为兄不是,皇弟快去更衣吧。”
启涵素来受佑宁重视,区区小事,自不以为意,他淡淡道:“祥儿,快去更衣吧。速去速回。”
启祥闻言这才起身告辞。
我朝启涵看去,心知他是有意缓解我与启祥之间的尴尬,向他感激一笑。启涵向我微微颔首,便转头向谢昭仪敬酒了。
这顿除夕家宴,吃的当真如坐针毡,叫人坐立难安。好在后头皇上酒兴正浓,已是酒酣耳热,六分醉意。皇后担心佑宁龙体,忙命人搀着送回紫宸宫。太后也乏了,与两位太妃回去休息了。其余妃嫔也无兴致,又畏严寒,三三两两结伴回宫了,只留下启涵与启祥两位皇子自斟自饮。我看他们一眼,只感慨着他们这些皇子身在帝王家却有这么多的不如意,身不由己。我无声的叹息,由薛赏、迎春伺候着回了鸣翠馆。
冬去春来,转眼已是承熙二年的春日——人间芳菲三月的好时节。
我斜倚着廊下美人靠望远处望去,紫玉兰含香吐蕊,开的正盛。报春花花团锦簇,好似只只彩蝶落在碧叶间,惹人怜爱。芍药妖艳无格,婀娜多姿,不由觉得身心舒畅。独自走出院外,只见杨柳依依,柔条纷冉间,片片绿叶映着晨曦好似翡翠般晶莹剔透,端地是多姿多彩。
望地出了神,半响才发现薛赏与迎春已站在自己后头,薛赏含笑道:“小主看的好兴致,竟看得这么久呢。”
“是啊”迎春附和道,“连奴婢们走过来,小主也没发觉。”
我亦不觉微笑,举目望一眼万千丝绦,缓缓道,“晋时陶渊明辞官还乡,过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田园生活,好不惬意自得。他的门前栽了五颗柳树,所以自称作五柳先生。”
薛赏不禁咏道:“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这样平和安逸的日子,却是可望不可即的。”
我微微惊奇:“薛赏想来读过书,竟也知道五柳先生的诗词。”
薛赏莞尔一笑:“从前在上书房伺候,日子久了,也略微知道一些。”说着她不好意思道:“奴婢关公面前耍大刀,在小主面前卖弄了。”
我无比怜惜道:“哪里就卖弄了,你们蕙质兰心,一点就通,这样本宫与你们更可说些体己花啊。再者,读书能明辨是非,通古博今,自然是好的,你们原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