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澜跟着外曾祖母学做生意,也不是她多喜欢此道,着实是虞温两家都快绝户了,拎不出别个了。
她跟着虞老太太学经济庶务,学如何做生意,把虞老太太的内敛低调学了九成。
剩一成,是她自己的性情禀赋。
比如此刻,她也想装低调,但人都欺到头上了,再落个不通文墨的名声,呕死自己,还对不住先人教导。
“帮我叫我的丫环寻些东西来。”
季安澜吩咐阅溪园伺候的丫环。
赵魁不知她要做甚,见她开始准备,还问她要不要帮忙。担心她是争胜,勉强自己。
季安澜摇头,“你这幅嬉夏图就极好。且再细些会更好。”
赵魁见她胸有成竹,遂专心雕琢画作。
只一直留意她的顾少晏,见她不一会就得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越发盯着她瞧。
季安澜拿到东西,已开始思索在画纸上如何构图。
画一幅画要耗时费力,季安澜不打算费那功夫。
占个巧,不落个不学无术的名头就好。
想那隐士有十六雅事,诸如问月、浣砚、酿桃、醒石、浇书、杖菊此类,喷墨便是其中一雅。
即口含丹墨对着画纸喷洒作画。
追求的是一种自然,质朴,不刻意的作画意境。
季安澜一个美娇娥,让她口含丹墨作画,谢绝。不打算学隐士这种雅事。但作画方式千千万,喷墨不行,还有别的。
阅溪园内,作画已到尾声,年轻的男男女女已争相进凉亭献画。
哪怕季安澜站得远,也隐约听得一二大长公主称许的声音。
凤阳县主对她的牡丹图很满意,以画喻人,大长公主是皇室长辈,以牡丹喻她,大长公主一定会很高兴。
往季安澜方向看了一眼,见她画纸上还是空空如也,暗笑。
夫君六元及第,他的文才不说南边,放在俊杰遍地的京城,也是数一数二。怎会一直思恋书画不通的季安澜。
秦仪君随着五皇上也进凉亭献画。
她二人合作的春戏图,在她看来,无人能比,定能夺头魁。方才五皇子还夸她蝴蝶画得好,似乎要从画纸上飞离。
秦仪君也往季安澜方向看了一眼,面色得意。
三三两两的人排队进凉亭献画,剩下不多几个在收尾,季安澜却在此时动了。
接过锦年寻来的东西,在其中挑了两从枯枝,往墨汁里蘸。
“这是做何?”
赵魁收了画,把桌案让与她,好奇地盯着她手上的动作。
季安澜笑笑没说话,等墨汁沾匀,猛地把枯枝快速提起,往那画纸上轻轻一拍。
“呀,毁了!”周遭传来几声叹惜声。
这么好的画纸,也就大长公主府这样的富贵人家当它寻常。结果这纸竟是毁了。
顾少晏没觉可惜,还往她这边走近了几步。
季安澜也没理会周遭的可惜声,又快速取了一丛,沾了墨汁,快速往画纸上拍,直拍了两三回。
这一拍竟是让顾少晏看出些门道来。嘴角勾了勾。
季安澜这边却弃了枯枝,捡起画笔,顺着拍在画纸上的枯枝纹路,做起画来……
围观的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做画方式,纷纷围了过来。
连大长公主都被吸引,从凉亭里出来,凑近来看。
季安澜专注于画上,这里勾一笔,那里描一道,不一会,落尽了花叶孤伶伶只余枝干的丛林就跃然纸上。
画上圆月高挂,雪夜之下,雪花片片飞舞,两边丛林间的小路,一长发女子打着伞提着灯笼走在当中。
雪夜里落的两排足迹惹人生怜,那路那树苍茫茫又幽远。
整幅画作呈黑白调,只有那盏灯笼染上一抹桔红。
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画完,在纸张左侧空白处,季安澜执笔狂书,“雪日夜归人,苍茫不知处。”
待季安澜停笔,周遭一片寂静。
这是不通文墨?
这意境,这自然且质朴,浑然天成,谁敢说她不擅字画?
“好,好画!”
衡阳大长公主眼睛亮得惊人,目光中是浓浓的惊喜。
她举办了那么次宴会,收了那么多画作,独这一幅最得她心。
“没想到季姑娘竟深黯此道。”
“您过誉了,我就是不耐烦耗费时间,投机取巧罢了。”
“这巧取得好啊。”大长公主见猎心喜,“不知季姑娘能否把此画作送于本宫?”
“是我的荣幸。”
大长公主大喜,就要命人收起,好送去装裱。结果平阳王妃等人还没看够,按住她,“你且叫我们多瞧上一眼。”
五皇子等人也纷纷附和。
这等技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今日也是大开眼界。
“季姑娘这画今日可当魁首。此画法新奇,让人见之不能忘。”
“五皇子言重了。我不过是雕虫小技,与各位的画作相比,实不足为道。不过是借鉴了隐士的喷墨一法罢了。”
五皇子笑了起来,“喷墨我有听过,但想来此法无几人肯效仿。还是季姑娘此法有趣,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