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这些衣服是你在卖吗?”
一道清润的男声突然响起,霎时间吸引了许清川的注意力。
她抬头看去,一对并肩而立的青年男女映入眼帘。
两人穿着款式差不多的深蓝色工装,胸前佩戴着制酒厂的标志徽章,郎才女貌地站在一起,虽然没有直接的身体触碰,但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俩人一定正在处对象。
许清川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是的,请问是要给你对象买衣服吗?”
“我这都是正经货源的衣服,质量和商店里的一样,但价格要便宜一些,你们可以看看。”
摆出来的十件衣服里,三件上衣,四件最时兴的牛仔裤,三件连衣裙。
今天许清川来是试水的,准备看看哪种销量最好,以后再逐渐针对性制作售卖。
可她的话刚一出,那位女同志的脸陡然红成了个大苹果,无所适从地拽了拽男同志的衣角。
似乎是对许清川脱口而出的那句“对象”而感到不好意思。
男同志也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随后大方地牵起了女同志的手,试探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些?”
“要不还是等我再攒攒工资,等过段时间,带你去商店里买吧。”
两人不在同一个车间工作,男同志害怕他在地摊给女同志买衣服的事情传出去,女同志的同事会笑话她。
他丢脸没事儿,要是连累了女同志丢人,那他是真没脸和她继续处对象了。
女同志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不、不是的……”
两个人是同一个中专学校毕业的,都是前两个月才进入制酒厂工作,每个月的工资压根比不上干了很多年的正式员工。
按照他俩现在的工资,就算是男同志不吃不喝攒三个月,恐怕也不够买一条质量稍微好点的牛仔裤。
女同志虽然也眼馋同事们打扮地靓丽,所以一直没有主动要求男同志这么做,只是自己默默攒钱,想着有朝一日总会有余钱买下来的。
可是她为了攒钱,每天拼命地在饮食上削减用度,连晚饭也不吃了。
被男同志发现,逼问了许久,才不得已吐露了实情。
男同志听了之后,更加愧疚,两人处了这么久对象,居然连女同志如此简单的一个愿望都实现不了。
所以,才在今天看到许清川的摊位后,毫不犹豫地走过来问。
话问出口了,男同志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鲁莽。
万一女同志嫌弃这路边摊拉低身价了怎么办?万一女同志怀疑他不是真心想送她礼物怎么办?
男同志懊恼地拍了拍脑门,顿时弯了弯腰,对许清川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啊打扰了,我恐怕不需要买了。”
说完,他拉着女同志就要离开。
女同志的脚却钉在原地,没有立刻挪动,而是满脸纠结地看着那些衣服。
许清川能看的出来,她的心里正在进行天人交战。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开口说:“同志,我以后每天都会过来摆摊。”
言外之意,她要是还没想好,可以回去再考虑考虑。
等想好了要买,再过来也不迟。
女同志被看穿了心声,错愕地一愣,踌躇了片刻,还是多问了一句:“请问,这件牛仔裤多少元?”
“45元。”
许清川之前走访首都各大商店的时候,早就对各种不同的服装价格做过调查统计。
这年头的牛仔裤,最便宜的也得60元。而且通常情况下,60元价位的牛仔裤质量都很一般,款式也没什么出奇的。
如果摆在王府井、友谊商店等高大上的商店里,起码都得3位数起步。
她和唐瑶商量了许久,才斟酌着定下“45元”这个价位。
不至于太低,让顾客觉得她的服装质量不好,所以才便宜。
但也不能太高,毕竟路边摊本来就不能和商店同位而语,在路边摊买东西,对这些有正经工作的国营工厂工人来说,已经很掉价了。
如果路边摊的价格还和商店差不多,那大家为什么还要冒着丢脸的风险,在路边摊买东西呢?
果不其然,女同志听到这个数字后,眼神一亮,脸上又多了几分动容。
可是沉默了一会儿,她还是转身跟着男同志一起离开了。
许清川注视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也不失落。
她一边思忖,一边摸着下巴。
凭她看人的眼力,这位女同志既然已经动心了,那回头来买是迟早的事情。
今天的这一单生意,她是做定了!
许清川抬头一看,发现原本聚集在不远处的女同志也都离开了。
中午下班的浪潮很快过去,制酒厂门前的街道再次恢复了平静。
卖豆角的阿婆叹了口气,吆喝道:“我就说啊,咱这就不是卖衣服的地方,小姑娘,你这生意啊,怕是要赔了。”
大爷也附和说:“年轻人想做点小本生意,心是好的。可是你们不知道,这中间的水,深啊!”
许清川莞尔一笑,正好无聊,就继续和他们寒暄:“那阿婆、大爷,您觉得我卖什么东西能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