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朝会刚一开始,朱元璋便直入话题:“众卿家想必已经知道,近来朝中出了件大事,各地押税官员,尽数被捕入狱,便连户部也有不少官员被牵涉其中,这事情始末,要从一本空白印册说起……”
朱元璋冷声发话,将这案子始末道出,而后,他的声音愈发冷冽,情绪愈发激切:“如此欺瞒举动,着实骇人听闻。咱倒没料到,各地官员,竟都以这等欺罔行为来应付朝廷。”
说完了案件全貌,他又给表达了自己看法,给这案件定了个欺君罔上的性质,这般态度,显然要从严处置了。
朝臣们面面相觑,各自脸上都现出担忧之色,这些涉案官员都难逃一死了,怕连那周肃都……
果然,朱元璋骂了一通,终将那满带杀气的目光瞪向了周肃。
“周肃,你身为户部尚书,可知此事?”朱元璋的质询声冷厉威严,带着肃杀之气。
周肃颤巍巍站了出来,脸色较之先前的憔悴担忧,又多了几分惶恐,他跪倒在地,颤声道:“回禀陛下,臣……臣……臣知晓此事!”
面对天子威压,周肃不敢说谎,也没法说谎,他户部被抓了那么多官员,在亲军都尉府拷打之下,焉能不说实话?
想必朱元璋早已得知内情,心中早有计较,到这份上,他周肃还敢说谎,岂不找死?
“哼哼!”
朱元璋冷眼逼视着周肃:“你既知道,为何从不向咱禀报?”话语中带着呼呼喘气声,那是朱元璋因震怒而粗声喘息的声音。
周肃颤得更剧烈了,慌忙拱手:“启奏陛下,此事……虽有违规制,却也……却也情有可原……”
他略顿了顿,整理下思绪,方才继续道:
“税粮押运途中,难免损耗,损耗轻重不一,无法预知,各地官员不得以,只能携带空白印册进京,等到户部核实了入库税目,方能填报,如此行事,并非是为了贪墨税款,而是要确保地方和朝廷账目统一,不致出差错。”
他这般解释,倒并非虚言争辩,事实上空白印册的初衷,的确是为防损耗,但其中有没有人趁机牟利,就难说了。
“不为贪墨?周肃,你倒很体恤那些犯案官员嘛!”朱元璋冷哼一声,这话显然带了讥讽批贬。
周肃哪里敢认,他忙拱手:“冤枉啊,陛下,户部对税款把控极严,不光只看押运进京的钱粮,还要核对各县府行省的账目,如若押来的税款,与地方送上的账目相差过甚,户部定要严查缺漏的。”
税务审核极是繁琐,层层把控多方详查,若只靠那点路上损耗牟利,自是不可能的。
“既是如此,为何还要做空白印册?即便账目不符,只须将相差的部分抵作损耗,不就行了?”
周肃的回答,乍听来确没毛病,地方官极难从中做伪,但朱元璋依旧能从中听出纰漏来。
周肃的话,只能证明空白印册难以牟利,但却不能给这行为安上合理动机,即便不做空白印册,如实报账,依旧能计量损耗,合理入账。
周肃赶忙解释:“陛下所言极是,但若实账实销,却有个大麻烦!”
“麻烦?”
朱元璋眼眸微眯,审视般望向周肃,看得他再度颤抖起来。
周肃连喘了几口大气,才平复下心情,接着道:“各地账目,常有差错,但出了些微错账,便要打回重审,可我大明幅员辽阔,京中去往各地何止千里。这账目打回去,再发到京里,一来一回,怕要数月乃至一年之久,我户部如何等得起?”
税款账目牵涉诸多,若不能及时入账,后续其他账目也难以核准,势必影响朝堂部署。
“可若是报税官员携空印印册入京,只需……只需当场修改,便能省去这来回奔波之苦……这……这空印印册当然有错,可……可也是无奈之举。地方上早有此例,众官员循例效仿,从不将之当成过错……是以……是以户部……也只能……”
一口气将户部委屈道出,周肃又重新拜倒,等候朱元璋发落。
站在他户部角度,这般权宜手段,当然不能算错,可若要朱元璋来看,便有万般毛病了。
“便为了防止错漏,就要报空账,行欺君罔上之举?”
在朱元璋看来,出现错漏账目,原本就是地方官员的疏失,而为了弥补这疏失,他们又采用了更为错误的对策,这自然不能容忍。
更关键的是,空白印册给了官员提供了贪墨税款的可能。
虽然周肃极力强调此举不会造成贪墨,但只要户部和地方官勾结一气,仍能通过账目修改达到牟利目的。
再说那路途折损,是多是少也是他们一句话的事,若有人怀有牟利心思,也能从中捞得不少好处。
听周肃说完,朱元璋并未即刻宣判,然后不再理会跪倒在地的周肃,反又看向了胡惟庸道:“胡相,你怎么看?”
问向胡惟庸的语气,倒并不严厉,只带了几分征徇口吻。
见状,胡惟庸心中松了口气。
原本,他以为朱元璋审完胡杨后,已得知他胡惟庸参与其中,可现在看来,那胡杨终是没出卖他。
胡惟庸心下松快,他却没有猜到,朱元璋早将一切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