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街尾,城内湖水映入谢元姣眼底,她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这湖泊极大,灯笼悬挂在岸边大树上,衬得整片地温暖光明,而远处隐约可见画舫缓缓而来,一大片涟漪在水面晕染开岸边有人兴奋地讨论,也有人在放花灯,让点点烛火映照着黯淡的湖面。
谢元姣知道此刻谈涿就隐匿在这些画舫之中,等着谈襄主动找上他。
而谈涿的确选了一个好地方,怪不得这些天探子没找到他。
水上不仅比陆地更好躲藏,也更方便逃跑,若是今日商会举办,画舫齐出,按照往常几乎很难真正抓住他。
而现在集结的百姓众多,无法大肆追捕,一旦动刀剑,那见血的必然会有无辜路人。
她眉心微皱,紧盯着远处的画舫。
忽而,有人轻拽她的衣角,细声问道:“嫦娥夫人,要买荷花灯吗?”
她垂首,这才发现是那日悄悄递信给自己的小女孩。
小女孩歪着脑袋朝她笑。
她连忙拽住她,躲避四周暗卫的视线,压低声音问道:“那日的兔子灯是谁叫你卖给我的?”
小女孩眼睛转了转,狡黠地举起手中的荷花灯:“夫人买,我就告诉你。”
她只得将袖口荷包塞给小女孩。
小女孩甜甜笑着,回道:“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公子。”
“是不是长相白净,有些儒雅,穿着一身白衣,身量差不多在这。”
她伸手比划了下。
小女孩连忙点头:“没错,他只说让我将兔子灯卖给夫人,就会得到一大笔酬劳。”
“可我卖了之后,那位公子就不见了,说好的银子也没给我。”
小女孩悠悠叹了口气,举起怀里的荷包:“还是夫人人美心善。”
说完,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将手中的荷花灯塞到谢元姣手中,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按照小女孩的说法,谢元姣可以确定那日的人就是崔衍,而且并不是他不来赴约,怕是遇到了麻烦。
她怔怔垂首,忽而又在这荷花灯内发现了一张纸条。
展开后,上面的字迹飞舞潦草。
写道“流云在我手中,想要她活,不许声张,一人甩开暗卫到画舫附近”
谢元姣看清上面的内容,手吓得一抖,纸差点掉落在地。
只瞬间,她便确定写信之人是谈涿。
流云自幼在她身侧,对她的意义不亚于谢恣。
今日事多,她特意让流云留在姜宅,免得受到牵连。
谈涿此招真是打在了三寸上。
她闭上眼睛,尽力稳住心神,理出思绪。
半刻后,她缓缓睁开眼睛,神色冷静镇定,随即果断地转身离开。
等走到阴暗的角落处,她才朝着青影使了个眼色。
青影立刻上前,低声道:“娘娘有何吩咐。”
她不动声色地将纸条递过去。
今日她若真的一人单枪匹马应约,就中了谈涿的诡计,若是直接告诉谈襄派人去救,流云的命就成了威胁他的利器。
青影迅速看完,躬身道:“今日姜宅附近的暗卫半数都在娘娘身边,这才让人钻到空子,属下这就告诉陛下。”
他转身要走,谢元姣连忙拉住他,咬牙道:“若是你告诉了谈襄,今日不止流云会出事,你们的计划也会落空。”
青影慌得跪下:“娘娘万不可一人过去!”
谢元姣缓缓摇头,目光越发坚定:“今日之事我只告诉你,便不会傻到一人过去。”
“如今我只能赌一把,赌现在的谈涿不是谈涿,赌他不熟悉我。”
青影没听明白,愣愣抬首:“娘娘是何意?”
谢元姣垂首,猛地一拍他的肩,沉声道:“你穿过女装吗?”
“啊?!”
*
半个时辰后,岸边多了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手中拿着荷花灯,小心地朝着几个画舫招手。
很快,就有一个画舫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画舫上男子立身站着,大红的衣摆随风飘扬,比燃起的烛火还要鲜艳,眼底暗藏些许邪性,等见到岸上人嘴角扬起轻蔑的笑。
他缓缓摆起手,啧声道:“为了丫鬟葬送自己的命,又蠢又笨。”
“去将人带上来。”
几个下属立马应声。
高大的画舫突然脱离队伍,停靠在岸边。
几个黑影从画舫上飞身下来,到了“女人”身边。
“女人”并未反抗,老实地被他们押送着到了画舫上。
可停靠到岸的那一瞬,水面上忽然涌出一小股气泡,谢元姣的脑袋冒了出来,动作矫健,速度极快,趁着旁人没注意,从谈涿的后方溜进了画舫。
这画舫是最大的一艘,在湖面耸立着,激起了层层水潮。
谈涿缓步走到“女人”旁,打量了她与自己一般高的身量和宽大的身躯,却起了眉,嘟囔道:“谈襄口味这么重嘛。”
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铁青地将面纱拽开,目光落到一张浓妆艳抹的脸上。
“女人”掐起嗓子,眨着眼看他,娇滴滴地道:“如今能将我的丫鬟放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