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未停,淅淅沥沥落在湖面上。
谈襄坐在亭内,衣摆和肩膀湿了一大片。
谢元姣未曾撑伞,护着手中的醒酒汤,匆匆跑进亭内。
谈襄蹙眉,连忙站起身拿帕子为她擦拭。
“怎么不撑伞?”
“秋雨阴凉,容易得风寒。”
谢元姣哆嗦了下,还是嘴硬狡辩道:“不过几十步的距离,淋些也不会有事的。”
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谈襄无奈叹气,目光垂下,细细为她擦拭脸颊上的雨水。
“待会回去泡会热水澡,祛些身上的寒气。”
谢元姣囫囵点头,将碗塞到他怀里,嘱咐道:“你喝了我就回去。”
碗上冒着热气,他伸手下意识摩挲着发烫的碗底,垂眸轻笑道:“好。”
他仰首一股脑咽下。
喝完后,他献宝似地将碗翻转,一滴汤也没流下,道:“喝完了,一滴不剩。”
谢元姣这才满意点头:“那我也回去了。”
她刚转身打算离开。
忽然手腕被一拽,腰身也被手掌牢牢拥住。
她对上谈襄的眼睛,恍然发觉里面的柔情如同点点星光,让她不自觉怔住。
谈襄垂首,问道:“玉娘,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此刻的他患得患失,脆弱敏感,着急确定她的心意。
谢元姣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有些奇怪地问:“你说什么?”
谈襄并未回答,而是捧起她的脸,缓缓吻了上去。
唇齿相依,温柔缠绵。
只有这时,他才能模糊感觉到心上人是怀中人,他们的感情也正如这个吻般缱绻美好。
谢元姣被吻得嘴唇红肿,晕头转向。
直到她瞥见了刚走过来正尴尬挠头的来福,慌得连忙推开眼前人。
她往后退几步,又羞又怯。
“我、我先回去了。”
谈襄轻笑了声,将亭内放置着的伞塞给她的手里。
“撑伞走。”
“嗯。”
她落荒而逃。
来福悻悻站在原地,不敢上前,暗恼自己为何要在这时坏陛下的好事。
谈襄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进了屋子,才转眸,沉声道:“何事?”
眼底幽深,如同盯着猎物一步步落入自己的牢笼。
来福终于松了口气,到亭内禀告道:“陛下,崔公子不见了。”
谈襄眉心忽皱,冷冷盯着他,轻呵道:“人不见了?”
来福将腰弯得更深:“暗卫原本打算照您的吩咐,将人丢出苏城外,可不知怎地人忽然就消失了。”
谈襄神色沉了下来,抬眸看着渐大的雨势,道:“他伤得重,跑不了多远,现在派人去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几日派人盯紧贵妃身边,朕不想看到崔衍与她见面。”
来福忙不迭跪下去,应声道:“是。”
远处天空响起一阵轰隆隆的雷声,衬得如墨般阴沉的天色更加骇人恐怖。
这一夜,谢元姣睡得极不踏实,窗外雷声阵阵,惊扰得她做了好几个噩梦。
梦中她和谈襄拜堂成亲,共饮喜酒,接受百官朝拜。
分明是喜事,她却一直在流泪。
醒来后,她唇色发白,浑身都是冷汗,手无意识地攥紧被褥。
流云匆匆跑进来,安抚道:“姑娘又梦魇了?”
说完,便拿起热帕,轻轻擦拭她的额间。
“原以为姑娘梦魇的病已经好全了,今日怎么又犯了,要不奴婢为您寻个大夫吧?”
谢元姣缓过了神,轻声道:“不用。”
“许是昨日打雷惊到了,我歇息会就没事了,不必惊扰旁人。”
她半靠在榻上,眼睛低垂,掩着浓浓的担忧。
流云为她掖好被子,道:“姑娘再睡会吧,正巧陛下嘱咐明晚可以看到苏城的画舫,姑娘也可以出去透口气。”
谢元姣眼神微闪,忽然拽住她道:“流云,你现在寄信回京都,让人将明虹玉送来,还有……我有一件事要查。”
“好。姑娘有何事?”
“关于谈涿当年在行宫之事。”
她缓缓说出口,坚定道:“那里绝对有蹊跷。”
流云一怔,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连忙道:“姑娘放心,奴婢这就去。”
她匆匆离开。
谢元姣一人靠在床上,心口隐隐传来不安。
她对谈涿的印象,停留在他行宫之前。
只依稀记得他是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病秧子,每次宫宴遇上,她与旁的皇子公主玩乐,谈涿总是一人站在人群外,从不掺和,对所有事都淡漠的。
她觉得这样的人很是奇怪,便故意靠近他,与他玩乐,这才多了些接触。
后来,谈涿从行宫回来后,性格大变,暴虐狠毒,不通人性,兄长明令不许她再与东宫往来。
现在回想起来颇为奇怪。
兄长从不会干预她结交朋友,更不会要求她远离皇子,除非是有危及她性命之事。
她缓缓抬首,望向窗外已经放晴的澄澈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