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团年饭,收拾妥当后,二人回去烤火。宋砚从怀里掏出个红包,“这个给你,今年我领了工钱,比去年多些,虽然也很少,但多少算是一点心意,希望你莫要嫌弃。收了这红包,望你来年所盼所愿皆能蒸蒸日上。”
沈南依记得,去年吃完团年饭,宋砚给了她红包。今年她便早已料到了。沈南依伸手接过,“多谢。”随之,她也从怀里掏出一个,“给你。”
宋砚一见,讶然道:“怎么,我也有吗?”
沈南依点点头。
宋砚不禁眉开眼笑,将她的红包推回去:“不必了,我比你大,给你封红包是应该的。但你比我小,我怎么能收你的红包!”
沈南依没想到他会拒绝,手陡然僵住了,她落寞地盯着手里的红包不说话。
宋砚敏锐地察觉到她好像不太高兴,忙伸手拿住,“我跟你开玩笑的,红包岂有不收的道理!”沈姑娘难得有主动的时候,不接的确好像有些拂她的面子。
沈南依神情这才缓和下来。
宋砚把红包揣进怀里,道:“左右也无事,下午要不要到街上去看看?听说晚上有人放焰火,我们也去放吧?我前日正好也买了一些。”
沈南依点头。
宋砚打量了沈南依一番,“既然要出去,要不换身衣裳?我给你把头发也绾一下。我昨日见那老板娘用簪子,大致也学了一些。你平日好像不怎么打理头发。”宋砚想,大概是从前这些事都有身边的丫鬟做,而今她只身一人,身边也没个人照顾,自己做不好也正常。
沈南依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宋砚笑道:“毕竟过年嘛,漂漂亮亮地出门才好。”
沈南依便起身回屋换了衣裳,又拿了梳子和簪子过来。
宋砚见她拿的是他自己雕的那支兰花的,没有上过桐油,看起来有些粗糙,“这个不太好,要不换一支?我记得你还有一支梅花的,比这个好看一些。”
沈南依摇头。
宋砚不解,“你……”他原想问为什么要用这支,而不用那支更好的,但突然一丝灵光闪过脑海,宋砚突然心里便有些雀跃起来。此间含义自是不言而喻的,他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宋砚唇角噙着笑,缓缓解开沈南依的发带,用木梳顺着她的发丝轻轻地梳着。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给姑娘家梳头发,手微微有些抖。可他心里是欢喜的,甚至还沁出几缕甜丝丝的感觉。
宋砚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犹豫着试探:“沈姑娘,我可不可以叫你的名字?”宋砚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沈南依略怔了一下,点点头。
宋砚便在她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南依……”
这一声仿佛穿过三月桃花盛开的微风,习习拂过沈南依的心头,萦绕在她的耳畔,温柔又缱绻;又像一脉柔软的羽毛,轻轻从她心尖上轻轻划过,使她的心不由颤抖了几下。
沈南依低着头,没有应。
宋砚轻轻咬着嘴唇,压制着唇角的笑意,眉眼间却尽是春光明媚。
他绾好了头发,把那支雕着兰花的桃木簪插进她的头发里固定好,又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歪,这才走到沈南依面前。
他盯着沈南依许久,才情不自禁道:“真好看。”
沈南依抬头看他,眸子里仿佛盛满了星辰。
宋砚蹲下身,仰头看着她,柔声道:“南依,等回了京,我们就成亲,好不好?”他们的婚约虽早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而今父母长辈皆不在,只能再等几年了。还有三年多,他们便可以回去了。
宋砚的话仿佛一支离弦的箭,正中她的心脏,破开过去十多年所有的寒冰,带着春日的暖阳照进来,照在了那个蜷缩在冰冷黑暗中的小小的她身上。日光初到,她还有些不适应,明明有些刺痛,可她却又万分贪恋。沈南依的心脏,从未像此刻这般鲜活,她感到周身的气血都在翻涌,欢腾,叫嚣。
于是,在这个除夕的下午,宋砚第一次在沈南依脸上看到了一个绽开的笑容。
她说:“好。”
宋砚感受到她仿佛坚冰融化一般,在这一刻向他袒露出了柔软的自己,那个原原本本的不带任何压抑的,骨子里仍然是个小姑娘,会有喜怒哀乐的她。
宋砚轻轻握住她的手,“从今往后,你开心了就笑,就像现在这样。不开心了,你也可以哭。生气了,你可以发脾气。任何情绪,你都可以发泄出来,不必藏着掖着。你不必担心我会因此而对你有什么看法,我喜欢真正的你。”一个有感情有情绪的人,才是一个鲜活的人。
他说:“我喜欢真正的你。”
“我喜欢真正的你。”
……
这一句话,在她的耳畔回响着,令沈南依呼吸一窒,大脑中忽地一片空白。
从未有人喜欢过她,也没有任何人曾因为她的存在表示过欢喜。她的喜怒哀乐对这个世界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从未有人在意。她也曾经恐惧过,无助地哭喊过,可没有人来拯救她,于是,她学会了不再哭泣,而是忍耐。只要忍一忍,一切就都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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