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无法坦然地回望那样一双伤心欲绝的眼睛,他迅速别开头,“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说的很快,很压抑,像喉咙里堵着什么。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可是是什么,孙秀文说不出来,他的真心已经错付了。
铁牛走了。
“你、混、蛋!”孙秀文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对着铁牛的方向愤怒地低吼。
田明芳看着孙秀文几乎站不稳,似乎下一刻就要倒地,急忙过去扶他。
有一瞬间,她想不管不顾冲过去爆捶铁牛一顿,这个人太该死了,也太该打了,就算他又高又壮她也要拼着头破血流狠狠揍他一顿,但是她看了看孙秀文的模样,像一张即将被风吹破的断线纸鸢,站在那里没人碰他都摇摇欲坠。
田明芳突然感觉累的慌,打从发现孙秀文的好她就没变过心意,但这一刻她清晰的感觉到失落和失望。
她不知道铁牛在孙秀文心里到底占据了一个多么重要的位置,但她这一刻就是恨铁不成钢,就想说点难听话,就想狠狠泼一盆冷水给他,直到看见他彻彻底底的醒悟。
“孙秀文你是不是傻了,你质问他为什么,你跟他生这个气,他知道啥是真心,他懂个屁!他心里只有种地和农活,他这辈子都在这个村子打转了!”田明芳使劲摇晃着孙秀文的胳膊,强迫他面对自己,大吼出声:“我要是你,我问都不会问他要答案,答案就是他没拿你当朋友,他要拿你当朋友早跟他那个蠢姐翻脸了,他爸他妈也没拿你当过自己人,就是个客人,上门去送礼大方的客人!人家家什么时候考虑过你?你对他家的真心从来没得到相等回报!
孙秀文,你没瞎的话你看看周围吧,你看看你身边的人吧,真正对你真心的都在你身边,你的朋友,你的发小,天天和你斗嘴的人,知青院所有人都盼着你好,关心着你,你不该把那么个东西当成兄弟放在心上!别他妈再让我听见你嘴里说出铁牛俩字,走,回家!”
田明芳一连串话像机关枪一样砸下来,再加上最后一句口误的“回家”俩字,孙秀文一下子安静下来。
“家。”他低声喃喃,也不管手腕被田明芳牵着。
田明芳看他没反抗,鼓起勇气握紧了他的手,十指交握,“家和宿舍不都差不多,宿舍就是你现在的家,走,回去!”
她牵着孙秀文的手用力把他往回拽,刚才流失的能量好像又回来了,时间都不早了,有功夫在这为了铁牛伤春悲秋,回去能看多少页书呢?孙秀文回去就上炕看书,她给他刷鞋,再把今天的汗衫让他脱下来洗了,想着这些琐事,她又动力满满了。
他们转身离开,同时旁边的茅草屋门也打开来,孟腊月悄然走了出来,一言难尽地看向孙秀文和田明芳的背影,接着转身追着铁牛离开。
她相信了铁牛。
眼见为实,铁牛跟孙秀文的一系列对话让她扫除了心里的怀疑,就是她没想到孙秀文是一个感情那么柔软的人,朋友间发生矛盾而已,他倒是伤心的不得了。
不过也能理解,要是换成自己,要是知道自以为真心实意陪伴的好朋友其实早受够了自己,背地里都不喜欢帮助自己,那是会觉得受伤害。
她这个人直脾气,爱和恨都来的直接,铁牛这么当面把话都聊开,把事做的敞亮,为了不让她误会不惜得罪了朋友,那她也就拿出自己的态度,她彻底消除了芥蒂,反而还有点可怜起孙秀文,想起他最后执拗的一声声质问,只为了朝铁牛要一个答案,倒是心里也跟着有些发虚。
原本不至于把那些打击人的实话说到孙秀文跟前去的……
她对铁牛说:“我听着你们说话,他好像真拿你当好哥们,也没动过啥坏心眼,你和他其实不用闹那么僵,我现在明白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以后不会再反对你跟他来往,只要他能真心待你不算计你。”
她还作出让步的表态:“我以前是受桂香姐的影响,觉得他不是好人,现在我想法变了,我感觉他人还可以,对你也不错,你们以后还当朋友处着我也没啥意见。”
铁牛摇摇头,“我对他的友情掺杂了那么多自私自利的想法,以前他都不知道,现在既然都说出来了,我也没脸再和他做朋友了。”
他没多和腊月聊孙秀文,说的多了脑海里就出现最后转身离开前孙秀文通红的眼睛,他不能想,一想就难受的慌。
一场戏演完了,成功把腊月稳住,铁牛也就松了口气,只要腊月不闹,尚国胜那边就无计可施,他现在不怕尚国胜大张旗鼓的造谣,就怕他在孟腊月这里挑唆捏造。
另一边,孙秀文回了宿舍,田明芳塞给他一本小说,“你看看闲书。”
他摇摇头,情绪慢慢缓过来了:“我不想看了,今天让你跟着担心了。”
“别给我说这个感谢的话,我都给你洗了快一个月的衣服裤衩和袜子,也没见你感谢我。”田明芳瞪他,但眼底藏着一丝柔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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