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朝昭抬起头盯着身后的百姓,盯着身前死去的所有英雄,静下心来分析着。
这还只是第一战,他们虽以最小的牺牲剿灭地方十万大军,可这还只是开始,这十万大军不过是对方的试探。
莲月城只剩下二十五万大军,对方却有五十万大军,悬殊太大,更致命的是战争消息被自己国家心怀叵测之人可以掐断,城中粮食有限,援军遥遥无期,而敌方这一次似是举全国之力,要拿下北境,攻入沧澜帝国。
不出她所料,敌方只是沉寂了一日,便卷土重来,萧家军死伤惨重,城中粮食将罄,百姓纷纷将自己的口粮省了下来,给了军队。
大雪封疆,寒冷和饥饿,还有绝望充斥着整座城池,而朝廷却没有一点动静。
寒冬里的清晨,就连打个哈欠都有冷风彻骨般封喉。
萧鹤风站在城池之下的阶梯之上,下方是整座城池留下来的百姓,几乎是整座城池的人。
他垂着头,满是歉意和愧疚,将近日战事毫不掩藏地告诉所有人。
周遭战士全都愧疚地垂着头,百姓们裹着棉袄在冬日的冷风里瑟瑟发抖,全都红了眼,却无一人哭闹,就连最年幼只有五岁的孩童都未出声。
萧鹤风抬起头,满眼都是坚毅:“不过诸位放心,今夜诸位不要睡,待深夜,我们的士兵会将诸位从暗道小心送出去,剩余的士兵会突袭敌军军营,敌方便暂时注意不到大家,定护诸位活着离开!”
当日在萧府门口与褚朝昭他们聊天的老者站了出来,他沉声问道:“那剩下的将士呢?萧将军您呢?”
萧鹤风骤然笑起来:“本将军的职责是守护边疆,哪怕是战死也绝不会退,莲月城不能丢。萧家人也没有当退兵额道理。”
老人期期艾艾落下来泪来:“可是萧家血脉只剩下您了!”
其他人也跟着哽咽起来。
“萧家的宿命便是镇守北境,战死沙场,死在沙场是我们最大的幸,诸位不必为此难过,只要你们都活着,那我们牺牲便是值得的!诸位赶紧回去收拾吧,今晚就行动。”
诸位百姓纷纷跪下,在茫茫大雪里低声啜泣。
萧鹤风带着叶赫鸣,还有所有将领将其全部扶起来。
百姓们一步三回头,渐渐消失在大雪尽头。
萧鹤风转头看向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阿昭小姑娘,你们今日也跟着走吧。这场战事本就是两国之事,与你们无关。”
褚朝昭沉声道:“今晚的偷袭,你打算派遣多少人去?”
叶赫鸣笑起来:“小娃娃在担心什么?今日本将军会亲自率领五千军士偷袭,定打得对方措手不及!哈哈哈!”
五千人,对上敌方源源不断补上后援军的五十万大军,今日必定有去无回!
八人满心震颤,一时间泪眼朦胧。
叶赫鸣和身后将领们却是见此全都笑起来。
“这是做什么,一个个的,杀敌的时候不是很英勇吗?不要哭唧唧的模样,从参军那一刻起,我们就知道,这一天总是要来的。”叶赫鸣下意识慈爱地想要替眼前的三个女娃娃擦眼泪,却又惊觉这样不对,所以伸出去的手转道,轻轻拍在褚朝昭的肩膀上,又轻轻拍在另外女娃娃的肩膀上。
他转头对着几个男娃娃道:“几个女娃娃哭就算了,几个大老爷们,干哈呢!怎么娘们唧唧的!”
身后的将领们都是无奈失笑,纷纷上前,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抚。
“你们还小,第一次见生死离别,很正常。”
“是啊,若是承受不了,今日一别,就把我们都忘了,莫要夜夜噩梦了。”
“对对对,特别是把叶副将军忘了才是,他那张脸梦见,是真的要做噩梦的!”
“老徐!”叶赫鸣高声大喊,“你做什么!一个个的,尽是给孩子们抹眼药,老子看你们就是嫉妒他们和我关系好!”
几人安慰着安慰着,又叽叽喳喳吵了起来。
萧鹤风无奈摇头失笑。
褚朝昭将泪水随意擦掉,站在他身侧,望着吵成一片的将领们:“萧将军,你舍得让他们今日去偷袭?特别是叶副将军,你放心他去吗?”
萧鹤风望向她,眼底闪过惊诧,笑了起来,似是想起了些什么:
“他们都跟了我好多年,我自是不舍的,特别是叶赫鸣,自我全家战死后,他只身一人从京城打马而来,你不知道,他本就笨,一路之上愣是被土匪骗得底裤都没了,赶到北境莲月城来见我的时候,那模样我都快认不出了。
你别看他这模样,他可是异性王爷家的世子,是京城一霸,纨绔公子,将整个京城世家千金少爷都打了个遍,桀骜得不得了,可他愣是为了我,放弃所有荣华富贵,将世子之位让给自家弟弟,一路当乞丐,要饭要着来北境的。”
他犹记得,那日也是今日这般大雪纷飞,满城素缟。
萧家府邸里,白绸脸面,那么大的府邸摆满了棺材,愣是摆不下了。整个萧府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之上,连丧事都是百姓们帮忙办的。
那时候他才十三岁。
他一身素衣绝望地坐在府邸门槛上,身后是百姓们忙忙碌碌的身影,身前是漫天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