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不让我们妇女学习识字了?”
章莲花委屈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倔强,“前几天我去城里,城里满大街都是扫盲班,这年头早已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了。我都三十七岁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难道还要继续愚昧下去吗?”
大伙儿交换着目光,眼神中闪烁着了然于胸的光芒。
原来,这哪里是什么偷偷摸摸的给人瞧病,分明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扫盲教育活动悄然酝酿之中。
这念头一出,心中的疑云顿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新知的期待与兴奋。
就在这时,李翠萍几乎是冲进门来,两脚刚迈过门槛,便迫不及待地在屋里外转了一圈,四处张望。
“那银针呢?还有你那装药材的箱子呢?”
苏艳红见状,不由得两手一摊,脸上的表情既无奈又好笑,“翠萍啊,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我这儿哪有什么银针、药箱的影子?咱们今天要做的,可是比治病救人更为深远的事情。”
“那根银针,前些天我还亲眼见你搁在木桌上,怎的今日就踪影全无了呢?”
李翠萍心里暗自思量,这回的举报,她自认为筹备周密,万无一失,如同织网般紧密,不露一丝破绽。
然而,现实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苏艳红竟在在西河村办起了扫盲班。
在这个飞速发展的年月里,国家正大力倡导女性教育。
于是,许多偏僻的村落也响应号召,纷纷兴办起了扫盲课程。
村民们心中豁然开朗。
先前那些心存疑虑,连忙改了口风:“哎呀,刚刚我在说什么呢?哦,对了,我说的是苏同志是一位思想先进、热心公益的好同志。你们误会了,以为她在私下行医,其实人家是在做着比行医更伟大的事业。”
言罢,她们的脸上都漾开了醒悟与敬佩的笑容。
章莲花一把攥住了李翠萍那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眼中燃烧着怒火:“李翠萍,我招你惹你了?不过就是想趁着年轻多学几个字,提升自己,你倒好,举报我们,跟自己人过不去!姐妹们,听好了,谁要是跟国家提倡的政策唱反调,那就是站在我们的对立面,是我们的敌人!那些企图阻挠进步的反动分子,不过是一戳即破的纸老虎,不堪一击!”
李翠萍对苏艳红的举报,无疑是对她最大的冒犯。
长久以来对李翠萍的不满,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待到“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的话语一出,几位原本就对李翠萍不满的妇女,顿时怒气勃发,如同被点燃的干柴,迅速包围了李翠萍。
老村长本想上前劝解,无奈这群娘子军的气势如虹,令他一时之间也无从插手。
李翠萍在众人的推搡中,秀发被抓,脸颊挨了掌掴,不多时,就被架着胳膊,踉跄地被请出了门外。
章莲花含泪控诉,悲愤交加:“我做梦也没想到,西河村竟然如此封闭排外!我们妇女就活该地位卑微吗?村长,您老人家心里到底是看不起谁?如果西河村容不下苏老师,那我只好直接上告巡视组,揭露你这是在有意阻挠社会进步,顽固维护那些陈旧的封建观念!”
老村长闻此言,心头不禁一阵颤抖。
巡视组若真的介入,自己的位子恐怕是保不住了,说不定还会身陷囹圄,晚景凄凉。
他急忙挤过人群,来到李翠萍面前,“我也是听了外面的风言风语,说苏同志私自给人看病施针,这才过来查看,原来是场误会。苏同志,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把老骨头计较,咱抬头不见低头见,和气生财嘛。”
苏艳红闻言,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放下手中的粉笔,“其实,我听说要开扫盲班的事,心里也是激动不已。只可惜,姐妹们大多不好意思当众学习,所以我们才决定在家里偷偷地进行。如果这样做不合适,那就算了,以后就不办了。”
老村长哪里舍得放过这个扬名立万的机会,连忙拦下了转身欲走的苏艳红:“苏同志,您这是人民的好同志啊,自发组织扫盲班,是值得赞扬的大好事。以后不必躲躲藏藏了,光明正大地来做,村里的支持,你尽管放心。”
苏艳红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像是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这么说,我真的可以成为一名老师了吗?”
“有何不可!在我们村里,也就你和张茜有那样的学识与涵养,大伙儿巴不得能多向你们学学。更何况,苏同志还是秦段长的夫人,思想觉悟自是不凡。”
老村长的话语里充满了肯定与期待。
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村民们,本以为苏艳红会在此番风波中折戟沉沙,却不料剧情反转,苏艳红不仅未受任何责罚,反而得到了公开的赞誉。
相比之下,李翠萍则一脸晦气,鼻青脸肿地从院子中蹒跚而出,成了这场风波中最尴尬的角色。
等到人群逐渐散去,夜幕低垂,只有秦沐枫静静地站在角落里,口中呢喃:“你可真把我吓得不轻……”
他的眼神复杂,既有对妻子能力的认可,也有对这场风波的后怕与无奈。
“这有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