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剧痛打破了我的胡思乱想,整个手掌已经变成了黑色。那已经不是属于我的东西,因为疼痛瞬间便离我而去,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正当感觉生命也将逐渐逝去的时候,猛然间感到左手手腕一麻,已经被艾琳斯抓住。“不行,这样不行……”她不断呓语着,不知道是冲谁抱怨,冲谁发气。从被她捏住的手腕上再次传来了那股活要人命的冷意。但是说也奇怪,虽然寒冷,但是一旦接触到她的玉指,那手掌上满布的黑暗立刻停滞,退缩,没有了顺着手臂向上蔓延的意图——如果说它们有意图的话。
黑暗吞噬了我的手掌,随即便要向上吞噬我的手臂,甚至整个身体。而就在此时,艾琳斯用手抓住了我的手腕,随着那股冰凉的寒意,那黑暗居然放弃了进攻,全部龟缩在了掌心。艾琳斯伸出一根修长的玉指,慢慢的在我的掌心挑动着那一小团黑暗,那黑暗仿佛畏惧似的,竟然被她那根手指逼迫着,退缩到了我的无名指上,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指环印。“好了,契约已经完成,”她随意举举自己的右手,在那白皙修长的无名指上,也有一个和我一样的黑色环状印记。在那一瞬间,她头上的纱巾脱落了,我第一次看见了她的脸。
她的脸是白皙的,仿佛白雾一样的柔和,眉毛和头发都是黑色的,甚至比那地狱入口处渗出的黑暗还要黑。她的一只眼睛是闭着的,另外一只眼睛正在注视观察着我。
“眼睛怎么啦?”我不由自主开口问,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出于关心。
“那天从深渊出来的时候,实在太想看阳光了,哪怕一眼也好,于是我这只眼睛被射瞎了。”
“……”
“你不会因此嫌弃我吧?”
“怎么可能……”我想这样说,但是嘴巴只说了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看着她娟秀的面庞,我实在无法想象她一旦睁开那只被射瞎的眼睛,一个空空荡荡无比深邃的黑窟窿面对着我时我会作何反应。难不成会面色苍白,捂住脸惊呼?还是吓得昏了过去?反正那是难以想象的。常听人这样说,恐惧来自于人类的想象,但是正因为事物越美,一旦想象其可能出现的反差,便让人吓得心里发抖。
我谴责自己的懦弱,但这毕竟是事实。
艾琳斯对我的反应倒是不以为意,她淡淡说道:“其实我是可以把眼睛治好的,只要往那里面填充一点点黑暗,一点点就行。但是我不能那样做,我的心不允许我那样做。因为在那一个瞬间,一丝阳光已经被我封闭在这只眼睛里,就这样一直完整的保存着,给我那种炙热和刺痛感,让我感觉无时无刻心里面不是充满了兴奋和喜悦。那正是我与生俱来便祈求获得的东西,终于让我给得到了!”
她的话音中忽然洋溢出一丝激动,仿佛又忆起了她的追求,她的光荣。
“这就是我现在的想法。”她用另外那只黑如珍珠的眼眸凝视着我,“随便你怎么想都成,反正我就这样了。你恨我也罢,怕我也罢,还是怎样也罢……”
可是,我为什么要恨你,为什么要怕你,为什么……到此时其实我反而觉得她有点可爱了。
她又轻轻的端起了酒杯。
“真的不来点?”
“算了。不来了。”
她轻轻啜饮了一口,随即把杯子放在旁边的矮桌上,整个人都仰在了躺椅里。
母亲就在这个时候走了下来。
“喂,结果怎样?”
艾琳斯没有答话,甚至连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她睁开的那只眼睛早已经合上,仿佛已经太过于疲倦一样。母亲抓过了我的左手,看到无名指上那仿若指环的黑色印记,脸上做出了难以名状的表情。不知她此时心中作何感想。既不像是松了口气,也不像是忧心忡忡,或者只是二者兼而有之?……人的情绪本来就复杂难明,只用喜怒哀乐爱恶欲来形容那是过分简单了。
“好了,我们走吧。”母亲拉拉我的手,“也该让艾琳斯小姐好好休息一下了。”但是此时的我却仿佛心头生出了一丝牵绊,仿佛不情愿似的站在那里不愿迈步。“好了,孩子,我知道你不甘心,你不甘心打破自己的生活,一个人去替世人承担难堪的苦难。但……但这是宿命啊,是谁也扭转不了的。”母亲哀哀地劝着,但是她根本不了解我现在的心情。我只是挂念一个人。那就是刚刚和其签下婚姻契约的艾琳斯,仅此而已,绝无他想。
我们出了石室,母亲单腿跪在地上,小心盖好来时的那块石板。石板一旦封闭,在地下透出的昏黄灯光立刻阒然无踪,消失于无形。周围一片静寂和黑暗,无数暗色的沙丘在静谧中缓缓移动,也不知其动力来自何方。并没什么风,也没什么响动,甚至连沙子簌簌的响动都没有。只有我们两个人,肩并肩站在父亲的坟墓之前,久久出神。
“回去吧。”母亲拉了拉我的胳膊。我们这才缓缓地离开,为死寂的沙漠带来一丝沙沙的声响。
终于回到居处,但是一路上除了走路,我的脑海中却只浮现一个人的身影——那便是坟墓中孤独的少女,还有她那只沉如黑暗的眼眸。再者,在她那只安详合闭的眼窝里,到底蕴含着什么秘密?假如她缓缓将那只眼睛睁开,我又会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