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法官在军中担任要职,跟各高层都有接触,军法官们一眼就认出来,要处罚的全是刘备亲兵。
一时闹不明白怎么了,军法官小心翼翼的问,“这打多少鞭子?”
刘备面无表情,“打,打到他们承认为止。”
军令下达,军法官没得办法,只能动鞭子。
鞭子落在背上啪啪响,亲兵们一个个咬牙忍耐。
李孟羲觉得刘备处理问题的方法奇怪。
想知道谁藏了钱,搜就是了,何必惩处众人。
随后的事实证明,刘备的方法也有用。
那个贪了一文钱的亲兵,可能是觉得一众兄弟跟着自己受罚,心有愧疚,主动站了出来。
“钱是俺拿的。”亲兵站出来,一句说完,很光棍的站在那里,颇有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好算你还有点担当,”刘备面色稍缓,“做出此等事端,莫留在亲兵队了,去战兵营吧。”
“行刑,二十鞭子。”
二十鞭子抽完,贪了钱的亲兵忍着一声不吭,穿好衣服,走到刘备面前,把一文钱交到了刘备手中,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孟羲看的分明,那亲兵走远,肩膀一抽一抽的,分明是委屈的哭了。
可能,照他们一般人想,老子出入沙场,不避生死,一文钱就打老子,心态失衡了。
边上,卢钟喃喃自语,“过了,过了。”
以卢钟之耿直,他一客将,敢亲手把百夫长绑了,现在连他都觉得刘备过于严厉了。
实则,何谈严厉?
就拿被砍头那百夫长来说,那百夫长平日就手脚不干净,私下照拂其面子,说过几次,没给其惩罚,这倒好,没给其惩罚,反倒纵容他了,以至于其贼根不除,撞到卢钟手里,反倒丢了性命。
现在想来,若当时有小偷小摸,就狠罚一次,岂知军法残酷,何至于后来再犯。
看来,惯卒如杀卒也。
刘备不认为有何严厉。
李孟羲一样不觉得此事是大题小做。
为何要留布条,要写上字,要留些钱财留下呢?
是为显示义军仁义。
那好,本是仁义之举,布条留了,布条上写了刘备义军】这四个字。
本来,这是仁义之举,是好事儿。
结果,却因为一个或者少数几个人手脚不干净,把钱给贪了。
这好,本来把东西拿了,百姓又不知谁拿的,骂人都不知道骂谁。
现在留了布条了,布条上写了,是刘备拿的东西,还说留钱买,钱呢?
本还不知谁拿的,这下,百姓直接骂刘备娘了。
刘备本人,肯定不想被人在背后骂。
李孟羲作为义军中的一员,也不想别人骂义军的时候,被连累上。
经过此插曲,亲兵们继续再去搜刮物资,李孟羲再给亲兵们布条散钱,当无人会再贪墨了。
由此事,李孟羲觉得,军中军纪纪律虽说不错,其实也有隐患。
今日贪墨一文,要是不注意不管,人欲望是会不停变大的,贪一文的人,日后会想贪两文,今日贪无主的一文钱,明日贪军粮,后日贪军饷,所有大贪官都是从小贪官成长起来的,若不能时时自察,千里之堤,早晚毁于蚁穴。
这是李孟羲感悟到的道理。
于今天之前,李孟羲本自信以为,义军从上到下,仁义成风,纪律森严,已超过了同时期的其他军队。
现在想来,如今义军和其他军队有高下,但有何本质上的区别?
别的军队会有包庇,会有贪墨,会有克扣军饷。
这些义军可能没有,可能极少。但这真就是李某人能力高刘备水平高吗?
怕不尽然。
难道不是因为义军成立时间短,纯粹是还没开始腐化吗?
不说义军如何,哪怕是一支山贼队伍,在其早期,也能做到财物分配公平,赏罚分明,几乎有历史上的精锐之师的几分风气。
可这又如何,一开始有好气象不难,后边的腐化才是要命麻烦。
山贼们干第一票,勇勐敢战,战后赏罚分明,公平公道。
从第二票开始,到第三票,到第四票,开始有人有了钱财怕死,有人长了心眼,不再勇勐,有人开始给自己多分钱财。
用不了多久,一开始气象蓬勃的山贼,会快速丧失发展的潜力。
义军也是如此,义军现在万相光明,这其中有新生组织还未开始腐化的原因在内。
若一年后,两年后,军中现在的普通士卒,一两年后,会出现一大批军官。
到时,没权柄的人会有权柄,不熟悉军中事务的人,开始熟悉军中上下事务,军中规则和纪律的漏洞开始被士卒们主动或被动的发现,没势力的人也开始有一群熟悉的人,经常接触钱财的人,一次不动心,两次不动心,一年两年,真就能忍住,不拿一文?
腐化是必然,其他汉末军阀军中李孟羲看不惯的东西,也会在义军中出现。
然则如何避免或者解决腐化,或许需要一套严格的自查系统,从上到下,有严明纪律的觉悟。
这样,组织就有了自我更新的能力,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