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重逢与一见钟情类似,在不经意抬眸间的惊鸿一瞥,心房失守,放纵他走入眼底。
夜色掩住人眼眸中的光彩,视线交汇的那一瞬更像是一种恍惚的错觉。
手机屏幕上绿色的语音条收录了几十秒的风声,已经开始倒数,桑南溪匆匆收回视线,向上轻滑,掩饰了她失神的证据。
不远处的马路上川流不息,伴随着一连串刹车灯的亮起,鸣笛的声音也开始在耳边响彻,噪杂的喧嚣中,身后隐隐传来一道微不可闻的关门声。
桑南溪的眼睫颤了颤,插在口袋里的手不由攥紧,迈开脚步往外走去。
“桑南溪。”被围巾遮挡了一半的耳朵仍旧清晰地捕捉到那抹熟悉的嗓音。
她仍旧是闷头往前走,一阵鸣笛声响起,她本就失了分寸的脚步在外力的作用下不住地往后退,清冽的气息从身后将她拥住。
电瓶车上的人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忍下咒骂,语气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小姑娘,丢魂啦,走路要看路的呀。”
脚下的砖块随着车轮压过发出碰撞的声响,几块本就碎裂了的砖块翘起又重新坠入缝隙。
桑南溪脸色涨得有些发红,不知是因为气的还是恼的。
原本不吱声也就算了的事,她今日却不愿就此妥协,刚想争辩,身后的人却已经率先开口,一听就不是本地人:“阿姨,这里是人行道。”
电瓶车上的人一边拧动车把绕开他们往前开,一边阴阳怪气地用方言讽刺道:“嚯哟,你这么守规矩么,去指挥交通好了,素质高的。”
“人行道上看到车子就自己不会躲啊,谈恋爱闹脾气么就闹脾气,讲得那么冠冕堂皇像。”
一眨眼的功夫,那辆电瓶车就已经开过红绿灯,树影下,独留两个静默无声的人影。
桑南溪伸手去推他的胸膛:“你松手。”
周聿白自觉放开了手,“我送你回去。”
“不用,司机马上就到了。”
他像是早就预料到她的拒绝,准备了话在这儿等她:“那来车上等,外面冷。”
桑南溪这才缓缓将目光转移到了他脸上,五官的轮廓比起一个月前要深邃许多,漠然平静的目光下,仿若那只是一个寻常好友随口提出的好心建议。
可不知是否因为夜色的暗影,他的眉眼蓦地与那晚分别时近乎失控的轮廓重合。
“不了……”拒绝的话已经在嘴边,身后却复又响起电瓶车的滴滴声。
“路中间谈恋爱,小年轻哟。”这一回,是接连几辆已经排好队的电瓶车队。
一旁的大路堵了,汽车就往非机动车道走,电瓶车自然而然就都往人行道上挤。
有理似乎都变成了没理。
“小姑娘,带着你男朋友让让涩。”是用宜城话讲的,周聿白听不懂,更没有要让开的意思,赧然的只有桑南溪。
后面车上的人探出脖子来看他们,桑南溪轻咬着下唇,从口袋里伸出手拽着他的衣袖往边上走。
迈出了一步,接下来的步子似乎就都有了理由。
直到车门合上,隔绝了窗外的冷风,她坐在副驾驶上,才渐渐回过神来。
“冷不冷?”他问。
桑南溪埋在围巾里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闷:“司机马上就到了,我……”
“刚刚跑什么?”周聿白发动了车子,打开暖风。
“我没跑。”她理直气壮地回答。
车里没开灯,她放在身侧的手逐渐攥成了拳。
周聿白伸手拨了拨空调的叶片,原本直往脸上吹的暖风转变了方向。
“叔叔还好吗?”
“挺好的。”
“吓着了?”
桑南溪并不想深究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下意识地否认:“没有。”
原本也算和谐的一问一答,在这个问题后戛然而止。
周聿白的指节在方向盘上轻点了几下,从鼻腔嗤出一声笑,扭头望向她,问:“溪溪,你现在嘴里,对我还有几句真话?”
他的手掌包裹住她放在身侧的手,冰得彻骨,是她撒的第一个谎。
手心里的腕骨转了转,无声地抵抗,周聿白用另一只手捧过她的脸颊,她的眼眸低垂着,周聿白的指腹抚过她的眼睑,遮掩了一整日的妆容早已脱落,清冷的月色都遮不住底下泛起的浅青色。
他的声线极低:“还在害怕,是不是?”
桑南溪没有抬眸,只是强撑许久的情绪却在他的又一次询问下褪去伪装,她的眼眶逐渐泛红,盈盈水光凝聚。
这是她撒的第二个谎。
她是从母亲离开的那一刻认识到的死亡为何意。
深夜的医院,她穿着最漂亮的裙子,可父亲却在哭,冰冷的仪器发出刺耳的声音,她伸手去摸母亲的脸,冰冰的,又去摸她的眼睛,可这一回,没有人将她抱起,说:“怎么那么皮呀,妈妈在睡觉。”
她愣愣的,也开始跟着一块哭,她不懂,明明早上的时候,母亲还会拉着她的手给她唱歌的。
从那时候开始,她开始恐惧医院,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才认识到,一个人的离开只在转瞬之间。
这些晚上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