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义背靠山壁而坐,屁股下是一块大青石,他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架着二郎腿,表情有些百无聊赖。
山洞内,不停地有人在他眼前走来走去。
李忠义是李传宗的心腹。
当初,李传宗入赘李家只带有两个小厮,其中一个家伙和他的外室辛娘子假意成亲留在了滑台。另一个便是李忠义,李传宗前来卫南县担任县尉,李忠义便随他一起上任,说起来,他才是李传宗真正的亲信。所以,李传宗带着大队人马离开顾家堡之后将他留了下来,让他负责和顾寻合作的果酒生意。
从小走南闯北,又曾经在东都洛阳这样的繁华城市生活过,李忠义很是不惯眼下的生活,瞧着洞内那些忙活的乡人,他难掩眼中的鄙视。
今天,第一批果酒出窖,这会儿,大伙儿正忙着将盛着果酒的木桶运到洞外,然后,两个人一桶挑到曲溪河畔乘船离开。
时近申时,小船必须在申时三刻前离开河岸顺流而下,不然,入夜之前就无法离开这片山区。在夜色中行船,还是在狭窄蜿蜒的曲溪之中,就算那些经常在曲溪中行船的老船夫也无法做到。因此,山洞内所有人都在忙活,就连跟着李忠义的那些小伙伴也忙得不可开交,唯有李忠义翘着二郎腿在歇息。
仿佛只有如此,他才能显得高人一等。
顾寻带着人进入山洞,第一眼就瞧见了显得与众不同的李忠义。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瞄了李忠义一眼。
李忠义屁股下就像有弹簧一般,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有些勉强的笑容,表情颇有些诚惶诚恐。
李传宗留在顾家堡的人都是他的心腹,除了李忠义是从李家带来的小厮之外,其余的家伙都是孟家的家仆,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已经和李传宗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不担心那些人会背叛,因为背叛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这些人那晚也和李传宗一起,目睹了一切。
虽然,他们没有亲自体会到李传宗那天晚上所感到的恐惧,不过,却也被震慑住了。那晚上,李忠义正好值夜,他非常清楚,自己并没有偷奸耍滑,不仅没有打盹,也没有猫在某个角落偷懒,而是按时巡逻。当夜,廖宅的警卫即便不算水泄不通,却也甚是森严,然而,那个家伙仍然能无声无息地潜入、无声无息地杀人、无声无息地离开……
这个时候,李忠义已然知道那件事是顾寻亲自去做的。
所以,瞧见顾寻,李忠义顿时将城里人的矜持全然抛诸脑后,很自然地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顾寻笑着和那些忙活的乡人打着招呼。
这些搬运酒桶的乡人全都值得信任,基本上都是顾氏族人,大多参加过酿酒的工作,他们并非义务帮忙,顾寻是要用粮食布匹来当做报酬的,并且,对他们来说,这报酬还不低,甚至比地里一年的收成也差不了多少。
对于带给他们这一切的顾寻,他们自然万分感激。
寒暄了一阵,顾寻给傻笑着侍立在一旁的李忠义使了个眼色,随后,他将李忠义带到山洞的一角,避开了众人的视线。
“说吧,什么事?”
顾寻双手环抱在胸前,淡然说道。
李忠义轻咳了两声。
既然顾寻开门见山,李忠义也就将那些阿谀奉承的蠢话强行咽了下去,他眯着眼睛,带着笑说道。
“顾当家这招引蛇出洞,真真是厉害,终究是有些蠢货按捺不住跳了出来,这几日,很是有些家伙前来找我告密……”
“哦!”
顾寻微微颔首。
李忠义神色兴奋地说了下去。
“一开始,没几个人来找某,昨天,某说有事要回卫南县,可能要耽搁好几日方才能回来,当晚,就有人上门了……一共有四人上门,全部姓廖,没有一个姓顾的,顾当家在顾家人心目中乃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小的甚是佩服……”
李忠义停顿片刻,偷偷瞄了顾寻一眼,见对方脸上仍然全无表情,并不为自己的马屁所动,他只好继续说道。
“其中有三个家伙向某告发顾家,说是顾家人全是当家的同党,姓顾的借你的势,你则靠着顾家人的帮助,你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树和藤……要想抓住当家的,就必须先砍掉顾家人这棵大树才行!”
顾寻冷笑了一声,瞧了李忠义一眼。
“继续说下去……”
李忠义忙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那些家伙还说,官兵下次要是再来顾家堡,他们可以担任内应,不会再出现闭门不纳的事情,这一次,官兵来得太急,他们全无准备,彼此之间没有联系,所以不敢妄动,下次就不会了……官兵若是铲除了顾家,那些顾家的田地他们可以帮忙耕种,每年的收成会雷打不动地奉送给出了力的上官和兵丁……”
“姓名……”
顾寻依然目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
“诺!”
李忠义忙应了一声,说出了三个人名。